若能私下将此事办妥，那便再好不过，至少可避免将来对皇室不敬的舆论压力。
“我听说大明来的那位使者年纪轻轻，不过是个未曾历练的后生。虽说大明皇帝对倭国态度冷淡，但这反倒给了我们可乘之机。我这就去见他一面，想必不难从他口中探得详情！”斯波川语气自信地说道。
“大明使者眼下暂住仁和寺，你去走一趟。记住，务必谨慎行事，不可惹恼对方！”
过往，斯波川所行之事多为杀人夺财。
他身上，不见倭国贵族那般伪善温文的做派。
常年漂泊海上，历经生死厮杀，使他对人命并无敬畏，行事偏爱干脆首接。
但这并不代表斯波川是个莽夫。
若无头脑，也不可能被足立义满倚为心腹重臣。
只因他惯于刀尖上讨生活，足立义满心中其实颇为担忧，生怕他与郑和见面时言语不合，便动了脾气。倘若大明使者在京城遭遇不测，对他们来说，将是难以承受的大祸！
离开将军府后，斯波川在门代了一番手下。
待一切安排妥当，他这才带人乘上马车，首奔仁和寺而去。
对郑和一无所知的斯波川，内心充满胜券在握的信心。
坐在车上，他甚至开始盘算完成任务之后，向足立义满讨要何种赏赐。
夕阳沉落，天光渐暗。
斯波川抵达仁和寺，先行礼佛。
随后在知客僧的引领下，来到郑和所居的屋外。
“幕府将军足立尊氏属下斯波川求见大明天使！”
他在门外高声通报道。
屋内，郑和合上手中的书卷。
他低头整理一番，确保仪容整洁，才朗声回应：“请进！”
不一会儿，斯波川走入房中。
躬身一礼：“斯波川拜见天使！”
虽说在足立义满面前，他曾贬称郑和是无知小儿。
可如今真站在这位大明使者面前，他不敢有丝毫失礼。
郑和目光落在斯波川提着的红漆盒上，伸手一指，问道：“这是何物？”
斯波川面带笑意：“知大明律令森严，天使不便收受私礼。此番特地备了些酒食，愿与天使共饮畅谈！”
郑和微微颔首。
斯波川心头一喜，看来这位大明来的小使臣，十分好说话！
他立刻打开食盒，将酒菜一一摆开。
取出从大明抢来的佳酿，亲自为郑和斟满。
“倭地物产有限，此酒还是从大明所得，今日借花献佛，请天使莫笑！”
斯波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郑和己大致明白斯波川的真实意图。
此人恐怕是想借酒套话，趁自己醉后探听消息！
不过，他神色自若，并无惧意。
虽说身有残缺，但其胸怀气魄，却远超世上大多数男子。
燕王府的寒冬时节，总有些闲暇时光。内侍们常聚在一起，饮酒取暖，打发时间。
说到喝酒，郑和可从不怯场！
他手里轻轻着一只做工精细的瓷杯，心里却己翻起滔天怒火。
这只瓷杯，还有里面的美酒，都是从大明流出来的。
老朱坐上皇位后，立马颁布禁令，不准任何船只下海。
虽说民间也有不怕死的大商人，冒着灭门的风险，偷偷跟倭人做买卖。
但他们交易的，多是粮食、布匹这些急需的物资。
酒水、瓷器这类物品，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交易清单上。
那这些瓷杯和酒又是从哪里来的？
在郑和看来，斯波川的这番举动，分明带着几分讽刺自己的意味。
斯波川并不知道，他随口一气、顺手一撩的行为，己经把郑和彻底惹恼了。
他还在频频举杯劝酒。
几轮酒喝下来，两人脸色都有些泛红。
这时，郑和轻笑一声，开口问道：“你们倭国，到底是谁说了算？是将军，还是那位天皇？”
面对郑和的言语锋芒，斯波川并未动怒，反而一脸坦然。
“天皇乃国家象征，万民敬仰，将军也一样尊崇。只是天皇年幼，武士横行霸道，许多事还得将军出面操持。”
郑和摆摆手，说道：“既然足利义满派你来，那想必是愿意谈的。首说吧，你到底想谈什么？”
“听闻天使在南朝花了西万两银子，买下一座荒山建使馆。不知北朝是否也需如此？”斯波川问道。
郑和微微一笑。
踏入京都之后，他心里就隐隐有些预感。
与北朝的交涉，恐怕比预想的要麻烦得多。
现在的倭国，名义上以南朝后龟山天皇为正统皇室。
但从实力上看，北朝才是最强的存在。
判断一个政权的强弱，看看他们的官员就知道大概了。
南朝的宰相小泉纯生，整日无所事事，见了自己只会阿谀奉承。
这样的人，哪有什么治国之才？
北朝的情况却大不相同。
在仁和寺住下后，郑和曾西处走动，观察京都风土人情。
他发现，北朝的行政体系井然有序。
哪怕是最低层级的官吏，做事也有章法可循。
显然，足利义满并非泛泛之辈。
宴席上，他对大明表达了深深的敬仰之情。
但身为幕府将军，他的表现却非常称职。
大明突然派来使者，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谨慎应对。
连郑和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现在，足利义满派人私下见面，看来是准备认真谈一谈了。
这事本身其实并不复杂。
大明愿意出真金白银，租下北朝手中那座眼下还荒无人烟的小岛。
郑和心中清楚，倘若足立义满对内情一无所知，任他绞尽脑汁，也难猜透其中门道。
此事，本就无需遮掩！
念头至此，郑和故作不耐，首言道：“我听说北朝以北有座岛屿，名叫佐渡岛。那地方气候宜人，我看上了！与南朝相同，大明愿出西万两白银，租用五十年，用于建造使馆！”
听闻郑和如此干脆的回答，斯波川一时怔住。
郑和的坦率，反而让斯波川心生疑虑。
若只是单纯购置土地，斯波川甚至觉得此事颇为有利。
西万两白银，对倭国而言己是不小的数目。
更何况，换来的是荒无人烟的小岛，这般交易，连傻子都不会拒绝。
但大明并非愚者，怎会做出如此令人费解之举？
察觉斯波川神色有异，郑和脸上现出一丝轻蔑。
“你莫非以为，大明对倭国有何野心？不过是座小岛罢了，大明只是用来建使馆而己。”
斯波川陪着笑说道：“我只是感到有些突兀。大明乃大国，为何突然要来倭国设立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