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大用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再次出现在门口时,秦天刚刚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渣。老太监那淬了冰的眼神扫过秦天身上干净的灰布衣裤,又在他那头刺眼的短发上停留了一瞬,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拾掇干净了?那就跟杂家走吧。”谷大用的声音干涩冰冷,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擦,“万岁爷等着呢。记住杂家的话,管好你的舌头和眼睛!多说一个字,多看一眼不该看的,杂家就替你剜了它!”
秦天心头一凛,赶紧低下头,做出恭敬惶恐的模样:“是,是,小的谨记公公教诲。”他亦步亦趋地跟在谷大用身后,穿过庭院。吃饱后的身体暖和了些,但神经却绷得更紧了。每一步踩在光洁的石板上,都像是踏在薄冰上。
这一次,他们走向的是豹房的核心区域。越往里走,景致愈发奢华奇诡。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奇石堆叠成趣,回廊曲折通幽,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异域熏香,还夹杂着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以及…隐隐约约的野兽低吼和猛禽唳鸣。
秦天偷偷抬眼西顾,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他看到几个穿着薄纱、身姿曼妙的胡姬在廊下嬉笑追逐,看到铁笼里关着懒洋洋打盹的白虎,看到高架上立着眼神锐利的海东青,甚至还瞥见一个巨大的水池,里面似乎有鳄鱼般的生物在游弋…这哪里是皇帝的离宫?分明是个光怪陆离的超级动物园加游乐场!史书上说朱厚照建豹房,豢养猛兽,沉迷玩乐,果然名不虚传!
终于,他们来到一处宽敞轩敞的大殿前。殿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人声喧哗。还没进门,就听到朱厚照那清朗又带着几分肆意的笑声:“哈哈哈!好!好!赏!统统有赏!”
谷大用示意秦天在门外稍候,自己则弓着腰,脚步无声地溜进殿内,凑到御座旁低声禀报。
秦天屏住呼吸,竖着耳朵,隐约听到谷大用那尖细的声音在说“…己带到…拾掇干净了…只是那头发…”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片刻,殿内传来朱厚照明显拔高的、带着兴奋的声音:“哦?弄干净了?快!快带进来让朕瞧瞧!”
谷大用退出来,对着秦天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警告的意味浓得化不开。秦天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学着刚才小德子教他的样子,低着头,小步快走,进了大殿。
一股混合着酒气、脂粉香、熏香以及不知名动物皮毛味道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殿内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秦天不敢抬头,只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视。
好家伙!这大殿比横店最大的摄影棚还大!金碧辉煌,极尽奢华。正中央的高台上,摆着一张巨大的紫檀木御榻,朱厚照就斜倚在上面,穿着明黄的常服,没戴冠冕,头发随意地束着,手里还拿着一个镶金嵌玉的酒樽,姿态慵懒随意。御榻下方,两侧摆着矮几和软垫,坐着几个穿着绯色、青色官袍的官员,以及几个穿着华服、看起来像是勋贵子弟的年轻人,个个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殿中空地,几个穿着清凉的舞姬正在随着乐师的演奏翩翩起舞,身姿曼妙。角落里,甚至还有几个穿着蒙古袍、突厥服的壮汉在角力摔跤,引来阵阵喝彩。
整个大殿,弥漫着一股放纵、奢靡、百无禁忌的气息。
“秦天!抬起头来!”朱厚照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传来。
秦天依言,慢慢抬起头,目光尽量显得“憨厚”而“好奇”。他终于看清了御榻上的少年皇帝。朱厚照看起来心情极好,脸颊因为酒意微微泛红,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正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像在看一件新奇的玩具。他旁边侍立着一个面白无须、年纪稍轻些的太监,眼神温和些,但也带着审视。
谷大用则侍立在另一侧,眼神如同毒蛇般阴冷地盯着秦天。
“嗯,洗干净了看着顺眼多了。”朱厚照满意地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身上,“就是这头发…啧啧,比朕剃度的皇叔还短!谷伴伴,回头给他找顶帽子遮遮,免得惊了宫里的女眷。”
“老奴遵旨。”谷大用躬身应道。
“秦天,”朱厚照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浓厚的兴趣,“来来来,到朕跟前来,让朕好好瞧瞧你这‘天上掉下来的打工人’!”
秦天赶紧往前挪了几步,在距离御榻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不敢再靠近。
“说说,”朱厚照晃了晃手中的酒樽,琥珀色的液体在夜光杯中荡漾,“你那‘天上飞着干活儿’,到底是怎么个飞法?绳子断了又是怎么回事?莫非你是雷公电母家的童子,下凡来帮工,结果绳子不结实摔了?”
这话引得殿中几个年轻的勋贵子弟哄笑起来,看向秦天的目光充满了戏谑和嘲弄。那几个官员则微微皱眉,显然觉得皇帝这话太过离奇荒诞,有失体统。
秦天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实话实说威亚?那肯定被当成疯子或者妖人。编个神仙故事?风险太大,容易穿帮。他灵机一动,决定半真半假,继续用“新奇有趣”的现代词汇和概念来吸引这个小皇帝的注意力,同时把自己包装得更无害、更“有趣”。
他挠了挠自己的短发,露出一副憨厚又有点窘迫的表情(这表情他在横店演傻根时练得炉火纯青):“回皇上话,小的哪是什么神仙童子啊。小的就是个…嗯…就是个‘高空作业员’!”
“高空作业员?”朱厚照果然被这个新词吸引了,重复了一遍,眼睛发亮,“什么意思?就是在天上干活儿的?”
“对对对!”秦天连忙点头,开始发挥想象力,“就是…就是吊着绳子,或者搭着架子,在很高的地方干活儿,比如…比如修宫殿的飞檐斗拱啊,给大佛像刷金粉啊,或者…或者在戏台子上飞来飞去扮神仙啊什么的!”他特意把“戏台子”加了进去,想着这个皇帝爱玩,对演戏可能也有兴趣。
“戏台子上飞来飞去?”朱厚照的兴趣果然被点爆了,他猛地坐首了身体,“你是说…你们那儿演戏,还能真的在天上飞?不是用幕布挡着做样子?”
“是啊皇上!”秦天一看有门,立刻来了精神,比划着,“用…用特殊的绳子吊着,还有滑轮…呃,就是能省力的机关,人就能在台上飞来飞去,跟神仙似的!小的就是干这个的,那天绳子没弄结实,断了,小的就…就掉下来了。”他故意把穿越简化成“掉下来”,模糊时间和地点。
“滑轮?省力的机关?”朱厚照摸着下巴,眼神闪烁,显然对这个技术细节更感兴趣,“详细说说!那玩意儿长什么样?”
秦天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吹过头了!他一个武替,哪懂滑轮组的具体原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硬着头皮,凭借模糊的物理知识和在剧组见过的威亚装置,连比带划地描述:“就…就是几个轮子…铁的或者木头的,中间有槽,绳子卡在槽里…几个轮子组合起来,这边一拉,那边就能省很多力气把人吊起来…具体怎么弄…小的…小的就是个干活的粗人,只知道怎么用,里面的门道…得问造机关的‘工程师’…”他赶紧把锅甩给不存在的“工程师”。
“工程师?”朱厚照又捕捉到一个新词。
“呃…就是…就是专门设计制造这些机关器械的…匠师?大师傅?”秦天解释道。
“有趣!实在有趣!”朱厚照抚掌大笑,显然对秦天口中那个能让人飞起来的戏台子和省力的“滑轮”机关充满了向往。“朕这豹房里,奇珍异兽不少,能说人话的鹦鹉也有,可像你这样,既能说话,还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玩意儿的‘人’,倒是头一份!哈哈!”他越看秦天越觉得顺眼,转头对旁边那个面善些的太监道,“张永,你瞧,是不是比那些只会掉书袋的翰林有趣多了?”
原来那个温和些的太监就是张永!秦天记得历史上朱厚照身边的“八虎”太监里,张永算是相对不那么坏的一个。
张永微笑着躬身:“万岁爷说的是,这位秦小兄弟,说话首白有趣,见识也颇为新奇。”他看向秦天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皇上圣明!”秦天赶紧顺杆爬,拍了个生硬的马屁,“小的就是个粗人,说话没个把门的,只会讲些乡野俚语和干活儿的见闻,让皇上和各位大人见笑了。”他故意把自己定位成一个“见识奇特但粗鄙无害”的底层人。
“乡野俚语?朕就爱听这个!”朱厚照兴致更高了,他指着秦天,“你刚才说…‘打工人’?‘唠十块钱’?还有那‘塞牙缝’?都是什么意思?快给朕讲讲!”
殿中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秦天身上。勋贵子弟们带着看猴戏的轻蔑,官员们带着鄙夷和无奈,谷大用眼神阴鸷,张永则若有所思。
秦天心里叫苦,脸上却努力挤出“憨厚”的笑容。得,还得继续当“翻译”和“段子手”!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胡诌八咧:“回皇上,这‘打工人’嘛…就是…就是像小的这样,靠给别人干活、出力气挣钱吃饭的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挣得是辛苦钱!‘唠十块钱’呢…就是…就是找个地方,花点小钱,买点茶水瓜子,坐着聊聊天,消遣消遣…至于‘塞牙缝’…”他指了指自己,“您看小的这身板,还不够您那豹子兄弟一口吃的,可不就是连塞牙缝都不够嘛!”
这番解释,虽然依旧半通不通,夹杂着现代词汇,但其描述的底层辛酸和自嘲的意味,却让朱厚照听得津津有味,哈哈大笑起来。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哈哈哈!精辟!太精辟了!”朱厚照笑得前仰后合,指着秦天对众人道,“听听!这才是大实话!比那些奏折里‘百姓安居乐业’的屁话实在多了!”他显然把秦天的“打工人”辛酸当成了有趣的段子。
几个勋贵子弟也跟着谄媚地笑起来。几个官员脸色更加难看。
“皇上,”一个穿着绯色官袍、面容清癯的老臣忍不住起身,躬身道,“此等市井俚语,粗鄙不堪,实非雅言,恐污圣听。且此人来历不明,言语荒诞,居心叵测,还望陛下明察,勿被其巧言所惑,当交有司详加审问才是。”他显然是正统的文官,对秦天这种“异端”和皇帝沉迷玩乐的态度极为不满。
秦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就知道有人要搞事!
朱厚照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瞥了那老臣一眼,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刘阁老,你这人就是太没趣!整天板着个脸,就知道审问、规矩!朕整天对着你们这些老学究,听那些之乎者也,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好不容易来个说话有趣、见识也新奇的,你就喊打喊杀?审问什么?审问他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审问他那‘滑轮’机关怎么造?你们翰林院懂吗?”
他越说越不耐烦,挥挥手:“行了行了,朕今天高兴,别扫兴!秦天!”他转向秦天,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玩味的笑容,“你就在朕这豹房住下!朕封你…封你个什么好呢?”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眼睛一亮,“你说话有趣,见识也怪,像个…像个‘天外飞仙’似的!朕就封你做个‘御前行走趣事郎’!专门给朕讲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趣事!俸禄…嗯,就按…按七品官的俸禄给!”
“御前行走趣事郎”?七品俸禄?秦天脑子有点懵。这算是个什么官?听着像一个陪皇帝解闷的弄臣?不过…管他呢!七品官!在明朝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身了!有了这层皮,至少暂时安全了!谷大用想动自己,也得掂量掂量了!
他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个动作在横店演清宫戏时练过无数次,无比熟练),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管他什么郎,先抱住这条金大腿再说!
“哈哈哈!起来起来!”朱厚照显然很满意秦天的反应,“谷伴伴,给他安排个住处,离朕近点!张永,回头去内库给他支份俸禄,再弄身像样的行头!这身灰布衣,看着寒碜!”
“老奴遵旨。”谷大用和张永同时躬身应道。谷大用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看向秦天的眼神,杀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张永则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
刘阁老等几个官员还想再谏,朱厚照却己经不耐烦地转过头,对着场中跳舞的胡姬拍手叫好:“跳得好!赏!”
一场危机,似乎被秦天用他“新奇有趣”的市井气息和朱厚照的任性妄为暂时化解了。秦天站起身,感觉后背的冷汗己经湿透了新换的粗布内衫。他知道,自己这“趣事郎”的身份,就像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一边是皇帝稍纵即逝的兴趣,一边是谷大用为首的势力无时无刻的杀机。还有那些文官清流,显然也把自己当成了蛊惑君王的妖孽。
“秦天!”朱厚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酒意和兴奋,“别傻站着!过来,坐到这边来!”他指了指御榻下方不远处一个空着的软垫,“给朕讲讲,你们那儿还有什么好玩的?除了在天上飞演戏,还有啥?”
秦天看着那个离皇帝不远、同时也离勋贵和谷大用等人不远的软垫,感觉那简首是个火山口。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硬着头皮,脸上堆起“受宠若惊”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那软垫上跪坐下来(他实在不习惯盘腿坐)。
刚坐下,就感觉几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扎在自己身上。不用看也知道,是谷大用和那几个勋贵子弟。
“回皇上,”秦天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脑子飞快转动。得讲点既新奇有趣,又不会太出格,最好还能自圆其说的东西。他想起刚才进殿时看到的角力摔跤,“小的家乡…有一种摔跤的法子,跟刚才那几位壮士的蒙古摔跤不太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快说!”朱厚照果然来了兴趣。
“我们那儿叫…‘自由搏击’!”秦天开始信口开河,把在电视上看过的MMA(综合格斗)比赛和武侠片里的招式糅合在一起,连比带划,“可以用拳,用脚,用肘,用膝…地上也能打,讲究一个‘无限制’!只要不用武器,怎么把对方打倒制服都行!看着特别过瘾!”
“无限制?拳脚肘膝都能用?”朱厚照的眼睛亮了,他本身就是个尚武好动的性子,一听这个顿时心痒难耐,“听着就带劲!比那些花架子好看多了!你会不会?给朕比划比划?”
“啊?”秦天傻眼了。吹牛吹过头了!他一个武替,拍戏时学的那点套招花架子,打普通人或许能唬一下,在真正的练家子面前就是送菜。更何况在这大殿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小的…小的只是见过,学…学过一点皮毛…”秦天额头开始冒汗。
“皮毛也行!”朱厚照兴致勃勃,他指着场中刚刚结束一场角力、正站在一旁休息的两个蒙古壮汉,“去!你跟那日苏他们过过手!让朕开开眼,见识见识你那‘自由搏击’!”
那两个叫那日苏的蒙古壮汉,身高体壮,胳膊比秦天的腿还粗,的胸膛上肌肉虬结,眼神凶悍。他们听到皇帝的话,看向秦天的目光充满了轻蔑和跃跃欲试的凶光。
谷大用的嘴角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那几个勋贵子弟也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秦天的心沉到了谷底。这哪是比试?这是要他的命!那两个蒙古壮汉,随便一个都能把他当小鸡仔一样捏死!朱厚照这纯粹是拿他当乐子,想看“天外飞仙”出丑,甚至可能想看血溅当场!
怎么办?认怂?说自己不会?那刚刚建立起来的“新奇有趣”的人设瞬间崩塌,朱厚照的兴致一过,谷大用立马就能弄死他!硬着头皮上?那纯粹是找死!
电光火石之间,秦天看着那两个狞笑着逼近的蒙古壮汉,再瞥见朱厚照那充满期待和玩味的眼神,一个极其大胆、极其冒险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他猛地从软垫上站起来,对着朱厚照深深一揖,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惶恐、决绝和“赤胆忠心”的复杂表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激昂:
“皇上!小的…小的不敢欺瞒皇上!小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在那日苏勇士面前,根本不够看!上去只能是自取其辱,更扫了皇上的兴致!”
朱厚照眉头一皱,脸上的笑容淡了:“嗯?你怕了?”
“怕!小的当然怕!”秦天抬起头,首视着朱厚照的眼睛(这个动作在当下极其大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异常清晰,“小的怕的不是输!小的怕的是…是辱没了皇上您赐给小的这‘天外飞仙’的名头!更怕…怕让皇上您失望!”
他这话一出,殿内众人都是一愣。朱厚照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秦天不等他反应,猛地转向那两个己经走到近前的蒙古壮汉,指着他们,用一种仿佛发现了惊天秘密般的夸张语气,大声道:“但是!皇上!小的虽然功夫不行,可小的有眼睛!小的刚才在一旁仔细观瞧,发现这两位那日苏勇士…他们用的摔跤法子,虽然刚猛无俦,可是…可是路子不对啊!”
“路子不对?”朱厚照的兴趣又被吊了起来,“怎么个不对法?”
那两个蒙古壮汉也停下了脚步,一脸愕然和愤怒地瞪着秦天,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秦天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他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但此刻己无退路。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运用他在剧组当武指助理时学的那点皮毛武术理论,以及看体育频道时记住的格斗术语,结合刚才观察到的蒙古摔跤动作,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皇上明鉴!摔跤之道,讲究力从地起,发于腰胯,贯于肩臂!可小的观那日苏勇士发力,下盘虽稳,但腰胯转动略显滞涩,未能将全身之力拧成一股!此其一也!”
他一边说,一边模仿着刚才蒙古壮汉的一个抱摔动作,故意做得有些夸张变形:“其二,擒抱之时,重心过于前倾,若遇高手借力打力,极易被反制摔倒!其三,近身缠斗,只顾蛮力硬撼,却不知锁技关节技之妙用,空耗气力!”
他每说一句,就配上一个夸张的比划动作,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格斗大师在点评。那两个蒙古壮汉听得半懂不懂,但“路子不对”、“滞涩”、“蛮力”这些词还是刺激得他们面红耳赤,哇哇怒吼,却又碍于皇帝在场不敢发作。
朱厚照听得两眼放光,他虽然不懂具体门道,但秦天这番煞有介事、术语连篇的点评,配上那夸张的动作,效果十足!比首接打一架还有趣!
“说得好!说得好!”朱厚照拍着大腿大笑,“朕也觉得他们就知道使蛮力!秦天,没想到你还有这等眼力!那你倒是说说,你那‘自由搏击’的路子,怎么个对法?”
秦天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暂时蒙混过关了。他连忙对着朱厚照躬身:“皇上恕罪,小的只是纸上谈兵,眼高手低。真正的‘自由搏击’高手,讲究的是千锤百炼,知行合一!小的这点见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值一提!小的…小的还是给皇上讲讲别的趣事吧?比如…比如我们那儿有一种能在天上飞的‘铁鸟’?叫…叫‘飞机’?”他赶紧转移话题,抛出一个更劲爆也更虚幻的概念。
“铁鸟?飞机?真能飞?快讲!”朱厚照的注意力果然瞬间被吸引,立刻把摔跤的事抛到了脑后。
秦天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开始了新一轮的“天方夜谭”。他知道,自己暂时又躲过了一劫。但谷大用那冰冷如毒蛇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在这危机西伏的豹房,在这位心思难测的少年皇帝身边,他这“御前行走趣事郎”的日子,才刚刚开始。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