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君那句如同惊雷般的举报宣言,在死寂的礼堂上空炸响,余波久久不散。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是轰然爆发的、如同滚油入水般的巨大喧哗!
“什么?!贪污劳保用品?!”
“王主任?不会吧?!”
“床底下?我的天!”
“怪不得!我说我家劳保手套怎么总是不够数!”
“嘶……这可是大罪啊!”
“真的假的?这丫头疯了不成?”
议论声、惊呼声、质疑声、甚至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声瞬间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台下王丽芬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
王丽芬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充斥着巨大的轰鸣!贪污?劳保用品?床底下?!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污蔑!她污蔑!林雪君!你这个丧门星!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报复!报复我不让你在家吃白饭!……”
她语无伦次,试图扑上去撕打林雪君,却被旁边同样惊呆的家属下意识地拦住。
林婉柔更是如坠冰窟,浑身冰冷!她看着台上那个如同寒冰塑像般的林雪君,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系统!系统!怎么回事?!她怎么会知道?!】她在心中疯狂呐喊。
【警告!目标人物行为超出预测!危机等级提升!请宿主立刻采取行动挽回局面!任务失败惩罚翻倍!魅力值-1%!】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如同丧钟在她脑中响起。
“不!”林婉柔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试图用柔弱挽回局面,“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妈妈!妈妈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她哭得梨花带雨,试图激起同情。
然而,此刻人们的注意力早己不在她的表演上。台上,厂长的脸色己经黑如锅底!林国栋更是面无人色,身体摇摇欲坠!他猛地看向王丽芬,眼神里充满了惊疑、愤怒和被拖下水的恐惧:“丽芬!她……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声音嘶哑颤抖。
“没有!老林!没有啊!她疯了!她疯了!”王丽芬歇斯底里地否认,眼神却慌乱地躲闪。
“是不是真的,搜一搜不就知道了?”一个沉稳、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陡然在礼堂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礼堂大门处,不知何时己经站着几位身穿深蓝色干部服、臂戴“街道革命委员会”红袖章的人!为首一人,五十岁上下,面容方正,眼神锐利如鹰,正是街道办主管纪律和纠风的赵主任!他身边,还跟着两名表情严肃的干事。
他们显然是接到举报,或者听到了风声,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赵主任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一片狼藉的主席台(满地纸屑),扫过面如死灰的林国栋,最后定格在台下惊慌失措的王丽芬身上,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穿透力:“王丽芬同志,林雪君同志实名举报你贪污侵吞劳保用品,性质严重。请你配合我们调查,现在就去你家,核实一下情况。”
“赵主任!赵主任!这是诬告!是陷害啊!”王丽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着扑过去,“您不能听一个疯子胡说八道!她恨我!她恨我这个后妈啊!”
“是不是诬告,查了就知道。”赵主任面无表情,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带走!”他身后两名干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看似“搀扶”,实则强硬地架住了王丽芬的胳膊。
“不!我不去!放开我!老林!救我!婉柔!”王丽芬彻底慌了,拼命挣扎,头发散乱,新穿的的确良衬衫被扯得皱巴巴,脸上精心涂抹的脂粉被眼泪和汗水冲刷出一道道沟壑,狼狈不堪。
林国栋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但在赵主任那锐利如刀的目光逼视下,最终颓然地垂下头,一个字也没敢说。他知道,这时候再开口,只会把自己也彻底拖下水!
林婉柔看着被强行架走的母亲,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想冲过去,却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她看着台上始终冷漠如同局外人般的林雪君,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刻骨的恐惧和怨毒。脑中的系统提示音如同魔咒:【魅力值-1%!任务失败惩罚叠加!……】
“厂长,林副厂长,也请你们一同前往,做个见证。”赵主任转向主席台,语气不容置疑。
厂长脸色铁青,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身。林国栋如同行尸走肉般,被两名厂保卫科的人“陪同”着,跟在后面。
一场严肃隆重的下乡动员大会,瞬间演变成了当众抓贪的闹剧。
人群彻底沸腾了!看热闹的、义愤填膺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全都呼啦啦地涌出礼堂,如同潮水般跟随着街道办的人和林家父女,浩浩荡荡地朝着林家所在的家属楼涌去!
林雪君没有跟上去。
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一片狼藉的纸屑,看着王丽芬被架走时挣扎嚎叫的背影,看着林国栋失魂落魄的踉跄,看着林婉柔怨毒恐惧的目光消失在门口。
礼堂里很快变得空荡,只剩下高音喇叭里还在兀自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显得无比讽刺。
她缓缓走下主席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较大的纸屑。那是她名字的一部分,“雪”字的一角。她用手指轻轻着那粗糙的纸面,然后,指尖微微用力。
纸屑在她指间,化为更细碎的粉末,随风飘散。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没有当众撕破脸的激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平静。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暴,与她无关。
她抬起手,看着指根处那枚温润的暗金色指环。空间里,那份被王丽芬珍而重之藏在手提包最里层的、印着“北京大学”和“林雪君”名字的录取通知书,正静静地悬浮在灵泉上方,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这只是开始。
王丽芬,只是第一个。
她迈开脚步,走出空荡的礼堂。外面,夕阳如血,将整个家属区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远处那栋熟悉的家属楼前,早己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林雪君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站在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很快。
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从林家二楼敞开的窗户里爆发出来!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
紧接着,是赵主任那压抑着震惊和怒火的厉喝:“王丽芬!你还有什么话说?!”
还有王丽芬那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鸡般、绝望而尖利的哭嚎:“不……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是有人陷害我啊……”
林雪君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林国栋和王丽芬卧室那张结实的双人床被移开。
撬开床下那块伪装的地板。
然后,露出里面那个被塞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的巨大柳条箱。
崭新的劳保手套,一摞摞,捆得整整齐齐。
印着厂标的肥皂,堆积如山。
厚厚的棉纱口罩,散发着新棉布的气息。
甚至还有整匹的劳保布、崭新的胶鞋……
这些本该分发到工人手中、保障他们安全生产的物资,此刻却成了王丽芬贪婪的铁证!在七十年代,这绝对是足以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重罪!
人群的哗然声如同海啸般传来,夹杂着工人们愤怒的咒骂:“黑心肝的!怪不得我们领的劳保都缺斤短两!”“蛀虫!吸我们工人的血!”
“带走!立刻带走!”赵主任愤怒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没过多久,在无数道鄙夷、愤怒、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王丽芬被两名街道办干事一左一右,几乎是拖拽着押出了家属楼。她头发散乱,脸上涕泪横流,崭新的衣服沾满了灰尘,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趾高气扬,只剩下丧家之犬般的狼狈和绝望。她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哭嚎着“冤枉”,但声音己经嘶哑无力。
林国栋跟在后面,脸色灰败得像死人,头几乎埋进了胸口,承受着西面八方射来的、如同针扎般的目光。林婉柔则被几个“好心”的邻居大妈半搀半架着,哭得几乎晕厥过去,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此刻也失去了往日的效力。
林雪君站在槐树的阴影里,冷冷地看着那混乱的一幕,如同看着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她冰冷沉静的侧脸上。
她轻轻转身,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渐深的暮色之中。
身后,是王丽芬被押走的哭嚎,是林家的鸡飞狗跳,是人群经久不息的议论。
而她面前,通往宋霆野的路,终于……扫清了第一块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