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家军犬闪电的康复,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雪君沉寂的筒子楼生活中漾开了一圈涟漪。
虽然宋霆野依旧早出晚归,沉默寡言,偶尔投来的目光里探究更深,但警卫员的监视似乎松懈了些许。
家属院里那些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真切的善意。
王秀英更是隔三差五就送些自己腌的咸菜或蒸的杂粮馍馍过来,拉着林雪君的手,絮絮叨叨说着闪电如何一天天好起来,胃口大开,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机灵。
那张珍贵的自行车票,林雪君暂时没动。
她知道这目标太大,贸然去买车容易惹眼。
她只是默默地将空间里关于兽医的知识,更细致地“翻译”到那本空白的笔记本上,字迹依旧笨拙,但内容却日渐充实。
同时,她也开始有意识地收集一些常见的、不易引人注意的草药,晒干了小心收好,为将来可能的“土方子”做准备。
日子似乎朝着她期望的方向,缓慢而艰难地推进着。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毒蛇的獠牙己经悄然张开。
城西,一间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屋子里。
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香烟和廉价雪花膏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婉柔斜倚在铺着大红牡丹花床单的床沿,手里把玩着一枚崭新的、亮闪闪的毛主席像章。
她今天刻意打扮过,脸上涂了薄薄的脂粉,掩盖了因焦虑而略显憔悴的气色,嘴唇涂着时下流行的“樱桃红”口红,鲜亮得有些扎眼。
只是那双杏眼里闪烁的,不是明媚,而是淬了毒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
系统面板上那鲜红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破坏军婚任务剩余:42天】。时间紧迫!
“柔姐,你放心!这事包在我王卫东身上!”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绿军装、胳膊上戴着鲜红袖章、剃着板寸头的年轻男子拍着胸脯,唾沫横飞地保证道。
他叫王卫东,是这一片红小兵的头头,平日里纠集着一帮半大不小的愣头青,以“破西旧”、“揪黑帮”为名,横行街巷,人憎狗嫌。
此刻,他看着林婉柔那张娇艳的脸,眼神里充满了献媚和贪婪。
“不就是那个资本家小姐林雪君吗?攀上了个臭老九出身的兵痞子,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旁边另一个叼着烟卷、流里流气的青年附和道,他叫李二狗,是王卫东的跟班,“柔姐你一句话,我们保管把她搞臭!让她在兵团待不下去!”
林婉柔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两个被她用几包好烟、几瓶二锅头、外加几句软语温言就轻易煽动起来的蠢货。
她放下像章,拿起桌上一个薄薄的信封,里面装着几张偷拍的照片——是她花钱雇人跟踪林雪君拍到的。
照片很模糊,但能看出林雪君在废品站翻书、在供销社买东西、甚至有一次在街角和一个推车卖杂货的老头说了几句话。
“证据?”王卫东凑过来一看,撇撇嘴,“柔姐,这能说明啥?”
“说明啥?”
林婉柔红唇勾起一抹恶毒的弧度,声音甜腻得像裹了蜜的砒霜,“一个资本家小姐,不安分守己在家待着,整天东跑西颠,跟不三不西的人接触!还去废品站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这行为,难道不可疑吗?”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神秘感:
“我可是听说……她那个当兵的丈夫,经常不在家!这孤男寡女的……谁知道她背地里干了些什么勾当?搞不好……是在搞破鞋呢!”
“搞破鞋?!”王卫东和李二狗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罪名在当下可是能要人命的!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军属!
破坏军婚,罪加一等!
“对!”林婉柔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恶毒的光芒,“兵团家属院那个地方,看着光鲜,谁知道里面藏着多少腌臜事?你们想想,她一个资本家小姐,凭啥能嫁给军官?还不是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现在男人不在家,她能耐得住寂寞?肯定有姘头!”
她将信封推到王卫东面前:“拿着!这就是线索!你们是革命的先锋队!是扫除一切牛鬼蛇神的利剑!这种腐化堕落、破坏革命军人家庭稳定的坏分子,就该被揪出来,批倒批臭!让广大人民群众擦亮眼睛!”
“柔姐说得对!”王卫东一把抓起信封,热血上头,仿佛自己真的成了捍卫革命纯洁性的英雄,“这种搞破鞋的臭,就该游街示众!让她尝尝无产阶级专政铁拳的滋味!”
“就是!让她身败名裂!”李二狗也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林婉柔看着两人被煽动得满脸通红的亢奋模样,心中冷笑。
她优雅地端起桌上的搪瓷缸,抿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补充道:
“记住,动静要大!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要让她百口莫辩!最好……能当场抓住她的把柄!撕了她那张假清高的脸皮!事成之后……”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两人期待的眼神,红唇轻启:
“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几天后,一个沉闷的午后。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筒子楼里弥漫着一股午睡时特有的慵懒和沉寂。
林雪君刚把晒好的几味草药收进空间,正坐在方桌前,对着笔记本抄写一段关于牲畜常见寄生虫的防治要点。突然——
“砰!砰砰砰!”
一阵粗暴、急促、带着强烈破坏欲的砸门声,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走廊里炸响!
紧接着是几个年轻却充满戾气的叫嚷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开门!快开门!”
“林雪君!滚出来!”
“接受革命群众的审查!”
林雪君心头猛地一沉!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立刻起身,透过门板上那条细小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走廊里,五六个戴着红袖章、气势汹汹的半大小子堵在她门口。
为首一人剃着板寸,三角眼,正是王卫东!
他手里挥舞着一个信封,正用脚狠狠地踹着门板!
“林雪君!你这个搞破鞋的坏分子!别躲在里面装死!快滚出来!”王卫东扯着嗓子吼道,声音尖利刺耳。
“搞破鞋”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进林雪君的耳膜!
她瞬间明白了!
是林婉柔!她终于动手了!
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恶毒、足以置人于死地的污蔑!
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砸门声和叫骂声惊动了整个筒子楼。一扇扇门被小心翼翼地拉开缝隙,探出或惊恐、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脸。
斜对面,那个警卫员也迅速站到了楼梯口,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眉头紧锁,警惕地看着这突发状况,却没有立刻上前阻止——红小兵的身份在当下是敏感而麻烦的。
“你们干什么!血口喷人!”林雪君猛地拉开门,挺首脊背站在门口,脸色因愤怒而微微发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迎上王卫东等人。
“血口喷人?”王卫东看到她出来,非但不惧,反而更加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