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霆野那声“别动!让我看看你的伤!”如同冰冷的军令,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雨后巷口的死寂。
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凛冽的压迫感,几步便跨到了林雪君面前。
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林雪君的后脑,仿佛要穿透那湿漉漉、沾着污垢和黑色腥臭粘液的头发,看清下面隐藏的真相。
林雪君的心脏猛地一缩!洗髓后的五感让她对危险的感知更加敏锐。
宋霆野此刻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探究、惊疑,以及一丝……面对未知的、近乎本能的警惕!
就像在战场上遭遇了无法解释的诡异现象!
后脑的伤口!
那是最大的破绽!
一个理论上应该血肉模糊、甚至致命的伤口,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只剩下一片结痂的红痕?!
她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否认?
装傻?
还是……利用空间之力强行制造一个假伤口?
但空间戒指刚刚消耗巨大,灵泉黯淡,她不确定能否在宋霆野这种洞察力惊人的军人眼皮底下完美伪装。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选择——示弱,并转移焦点!
就在宋霆野的手即将拨开她后脑湿发的前一秒!
“嘶——!”
林雪君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如同受惊的虾米般蜷缩起来!
她的左手死死捂住右臂,脸上瞬间褪尽血色,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
冷汗(这次是真实的冷汗)混合着雨水和污垢,从她光洁的额角滑落。
“手……手臂……”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痛楚,眼神慌乱地避开宋霆野探究的目光,只聚焦在自己捂着的右臂上,“好……好痛……刚才摔下来时撞到了……骨头……好像裂了……”
她的痛苦表现得如此真实,如此剧烈。洗髓后的身体虽然强韧,但痛觉神经依旧敏锐。她刻意将意识沉入空间,引导一丝灵泉之力冲击右臂一处肌肉(而非骨骼),制造出钻心刺骨的剧痛感!
这痛楚瞬间反馈到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上,毫无破绽!
宋霆野伸向她后脑的手,在空中顿住了。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雪君痛苦扭曲的脸,再落到她死死捂着的右臂上。
那里,虽然被湿透的衣袖遮挡,但依稀能看到不自然的和淤青轮廓。
坠楼时撞击到手臂,导致骨折或骨裂,这确实是非常合理的解释。
后脑的疑点,被这突如其来的、更首观的痛苦暂时转移了。
宋霆野眉头紧锁,眼神中那冰冷的探究并未完全散去,但看到林雪君痛得几乎蜷缩成一团的样子,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他终究不是冷血的机器。
他缓缓收回伸向林雪君后脑的手,转而从自己同样湿透、沾满血污的军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扁平的铝制盒子。
盒子边缘己经有些变形,但密封性似乎很好。
“骨头裂了就别乱动!”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冷硬,却少了几分刚才的咄咄逼人,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蹲下身,高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巷口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林雪君完全笼罩。
“拿着!”
他把那个铝制盒子塞到林雪君没受伤的左手里,
“云南白药,内服保险子,外敷药粉。止血消炎,对骨伤也有点用。”
这是战场上救命的玩意儿,他身上常备。
林雪君忍着右臂被引导出的剧痛,用左手接过那冰冷的铝盒,指尖触碰到宋霆野带着厚茧和血污的手指,一丝微弱的电流感顺着指尖传来,不知是空间戒指的微弱共鸣,还是别的什么。
“谢谢……”她低声道,声音依旧带着痛楚的颤音。
宋霆野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乎在评估她伤势的真实性。
巷口的风吹过,带着雨后的湿冷和浓重的血腥气。远处,似乎隐约传来了警笛声(可能是处理教堂那边的现场?)。
“能动吗?”宋霆野问道,语气是军人特有的简洁。
林雪君尝试着动了动右臂,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白。
她虚弱地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助和茫然。
此刻的她,浑身污秽,蜷缩在墙角,右臂“重伤”,确实是一副无法行动的可怜模样。
宋霆野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复杂。最终,他似乎做出了决定。
他站起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待着别动,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巷子深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他需要处理掉一些痕迹,也需要确认一下林婉柔那个疯女人的去向(刚才混乱中似乎瞥见她逃了),更重要的是,他手中那个染血的密码本,需要立刻送出去!
巷口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林雪君一人。
确认宋霆野走远,林雪君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右臂那被刻意引导的剧痛瞬间消失,只留下真实的、被灵泉修复后残余的酸痛感。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冰冷的铝制药盒,上面还残留着宋霆野手指的温度和……一丝属于他的、混合着硝烟与血气的独特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盒。里面果然有一粒鲜红的保险子,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褐色药粉。
这是战场上最珍贵的急救药品之一。
林雪君没有犹豫。她将保险子含入口中,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她强忍着不适,用左手艰难地解开右臂湿透、沾满污垢的衣袖。
衣袖卷起,露出了下面光洁的手臂。洗髓之后,皮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白瓷,只是小臂外侧有一片不算严重的淤青和擦伤,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刺眼。
这是坠楼时留下的真实擦伤,虽然己被灵泉修复了大半,但痕迹还在。
她撕开油纸包,将散发着浓烈药味的褐色药粉小心地、均匀地撒在那片淤青擦伤上。药粉接触到皮肤,带来一阵清凉又带着微微刺痛的感觉。
就在她低头专注地处理着这处微不足道的伤口时——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掩盖的脚步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巷口!
林雪君猛地抬头!
宋霆野去而复返!
他高大的身影如同铁塔般矗立在巷口,显然他并未走远,只是去附近快速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就捕捉到了林雪君卷起衣袖、露出小臂的动作!
更准确地说,捕捉到了她小臂上那片正在被撒上药粉的淤青擦伤!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宋霆野的瞳孔,在看清那片伤口的瞬间,骤然收缩!
那只是一片……淤青?和……擦伤?!
他清楚地记得,就在十几分钟前,在教堂拱门下,他亲眼看到林雪君被林婉柔猛推出去时,身体砸在石阶上,翻滚撞击!
他听到了骨头错位的闷响!
以他的经验判断,她的右臂至少是严重的骨裂,甚至骨折!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了珍贵的云南白药!
可现在……
那光洁的小臂上,只有一片边缘正在迅速淡化、颜色由深紫转为浅青、甚至能看到底下新生皮肤的……淤青?
和一道浅浅的、几乎快要消失不见的擦伤?!
这绝对不可能!
这根本不是骨裂该有的样子!
这甚至不像是一个刚刚经历严重坠楼的人该有的伤势!这愈合速度……快得诡异!
快得……超出了医学常识!
一股比刚才发现后脑伤口异常时更加强烈、更加冰冷的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悚感,如同毒蛇般瞬间攫住了宋霆野的心脏!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林雪君的小臂上。那片正在被褐色药粉覆盖的、以肉眼可见速度在“愈合”的伤痕,仿佛蕴藏着某种颠覆他认知的恐怖秘密!
林雪君也僵住了!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宋霆野骤然变得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能“看”到他眼中那翻涌的惊涛骇浪和冰冷的寒芒!
完了!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后脑的疑点尚未消除,手臂的“重伤”又被当场戳穿!
巷口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雨后的湿冷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的冰碴。
宋霆野没有说话。
他只是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再次走到林雪君面前。
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林雪君的小臂,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颜色变得异常幽深,如同酝酿着风暴的深海,翻涌着震惊、探究、警惕,以及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暗涌。
他缓缓地蹲下身,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林雪君几乎喘不过气。
他伸出那只带着厚茧、骨节分明、还沾着敌人血污的大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轻轻拂开了林雪君撒在小臂上的褐色药粉。
药粉被拂开。
露出了下面那片淤青和擦伤的真实面目。
只见那片淤青的颜色,就在这短短几秒钟的对峙中,竟然又淡了几分!
边缘几乎与周围白皙的皮肤融为一体!
那道浅浅的擦伤,更是只剩下一条微不可察的粉红色细线!
这哪里是伤?
这分明是……神迹!或者说……妖异!
宋霆野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那条粉红色的细线。
指尖传来的触感,是光滑、细腻、带着温润弹性的……新生皮肤!完全没有伤口的粗糙和脆弱感!
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
幽深的眸底,那翻涌的暗色风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深不见底的探究和……一种林雪君从未见过的、如同在凝视深渊般的凝重。
巷口,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雨滴从屋檐滴落的单调声响。
宋霆野缓缓抬起眼。
他的目光,终于从那条以诡异速度“愈合”的伤痕上移开,重新聚焦在林雪君那张苍白、沾着污垢、却因洗髓而焕发出惊人生命力的脸上。
西目相对。
他的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不再是暴戾的威胁,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幽深、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彻底看穿的探究。
那眸色,深得像化不开的浓墨,又像蕴藏着惊雷的夜空,沉沉地锁定了她。
“林雪君……”
“你到底是什么?”
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压抑的雷鸣,在寂静的巷口缓缓响起,带着穿透灵魂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