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雪谷重生的龙纹
第一节 箭簇上的毒草
宣平二十一年冬至后的第六日,河源峡谷的积雪被血染成暗红。顾念跪在周慕云身边,玄铁刀劈开最后一支射来的箭矢,刀身溅起的血珠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中箭的位置在右肩,箭头没入寸许,尾羽还在微微颤动,上面缠着的紫黑色药草散发着腥甜的气味 —— 是吐蕃最毒的 "牵机草",与李承乾下的蛊毒同出一源。
"按住他!" 顾念冲赶过来的苏瑶喊道。女学的学生们跟在苏瑶身后,任瑶手里捧着个急救箱,是顾念从长安带来的,里面装着消毒用的烈酒和缝合伤口的针线。周慕云的身体剧烈抽搐着,玄色劲装被冷汗浸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显然正承受着蛊毒与箭毒双重发作的剧痛。
苏瑶扑过来按住他的双腿,青布裙上的稻草簌簌掉落:"快!给他灌这个!" 她从怀中摸出个陶罐,里面装着墨绿色的汁液,"这是我用河源的雪莲熬的,能暂时压制牵机毒。"
顾念撬开周慕云的嘴,汁液刚灌进去,他就剧烈呕吐起来,吐出来的东西带着黑色的血丝。任瑶突然尖叫:"祭酒!箭簇在动!" 顾念低头,看见箭头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有无数条小蛇在皮下游走。
"必须出。" 顾念的声音发颤,左手按住周慕云的肩膀,右手握住箭尾。袖中玉镯碎片突然发烫,透过布料烙在他的伤口上,黑色的皮肤竟褪去些许。她想起外婆日记里的话:"玉镯遇至亲之血,可解世间奇毒。"
"念儿...... 别......" 周慕云的声音微弱得像蚊蚋,却仍试图推开她。顾念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相信我。" 她深吸一口气,趁玉镯碎片能量最盛的瞬间,猛地拔出箭簇。
黑血喷涌而出的瞬间,顾念将手腕凑过去,玉镯碎片划破的伤口正对着他的箭上。鲜血交融的刹那,周慕云的抽搐突然停止,伤口处冒出白色的雾气,像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苏瑶和任瑶看得目瞪口呆,积雪被蒸汽融化,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土地。
"还没完。" 顾念从急救箱里拿出烈酒,浇在缝合针上消毒。周慕云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望着她,瞳孔里映着跳跃的火光:"你......"
"别动。" 顾念的针线穿过他的皮肉,动作稳得不像个刚经历血战的人。她的额头渗着冷汗,左臂的烧伤早己裂开,血珠滴在他的伤口上,与白色的雾气纠缠在一起,像两团不肯分离的魂魄。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李嗣业的援兵到了。顾念缝合完最后一针,将剩下的雪莲汁液喂进周慕云嘴里,突然发现他右肩的旧伤疤痕 —— 那是十年前玄武门之变留下的,形状竟与玉镯碎片的轮廓完全吻合。
原来有些守护,早己刻在血肉里。
第二届 逃亡者的马蹄印
戌时的月亮躲在云层后,河源峡谷的篝火在风中摇曳。顾念坐在周慕云身边,他己经睡着了,呼吸比之前平稳许多,但脸色仍白得像纸。李嗣业站在篝火旁,玄甲上的血冻成了冰碴,手里举着块从李承乾营帐里搜出的羊皮:"陛下,顾祭酒,这是从叛军主帅帐中找到的,上面画着去西域的路线。"
羊皮上的路线蜿蜒曲折,终点标注着 "突厥王庭"。顾念的指尖刚触到路线图,袖中玉镯碎片突然发烫,在某个岔路口烙出淡蓝的印记 —— 是处废弃的烽火台,与她外婆日记里提到的 "时空裂隙薄弱点" 位置一致。
"他想去找突厥借兵。" 顾念的声音沉下去,"李承乾手里肯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筹码,否则突厥不会轻易帮他。" 她想起李承乾左眼角那颗与周慕云一模一样的痣,心脏突然收紧 —— 难道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周慕云突然咳嗽起来,顾念急忙扶他坐起,喂他喝了口温水。他的目光扫过羊皮地图,突然停在烽火台的位置:"那里...... 是先皇当年囚禁废太子的地方。"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李承乾的生母,就是在那里自尽的。"
苏瑶端着热粥走过来,听到这话突然愣住,青布裙的下摆沾着的雪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陛下是说...... 前太子的生母,那位被废的林婕妤?"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我在河源粮仓的旧账里见过她的名字,十年前曾有人给她送过药,署名是...... 周太医。"
周太医是周慕云的父亲。顾念的心跳骤然加速,将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 —— 周太医给废太子生母送药,李承乾与周慕云有相同的痣,先皇囚禁他们的母亲...... 难道他们是亲兄弟?
"必须阻止他。" 顾念猛地站起身,左臂的烧伤传来撕裂般的疼,"若让他说动突厥出兵,我们刚稳住的局面会彻底崩盘。" 她看向李嗣业,"将军能派多少人跟我去追?"
"最多五十骑。" 李嗣业面露难色,"主力要留在河源清理残敌,还要护送陛下回长安......"
"我跟你去。" 周慕云突然开口,声音虽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顾念按住:"你的身体......"
"我的事,必须亲手了结。" 周慕云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何况,只有我知道那烽火台的机关。" 他从怀中摸出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半朵莲花,"这是开启烽火台密道的钥匙,另一半在...... 李承乾手里。"
顾念望着他眼中的决绝,突然想起十年前在将军府密室,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 "扮演苏瑶,否则性命难保"。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天亮就出发。" 顾念将羊皮地图折好放进怀里,"让士兵们多带些伤药和干粮,我们可能要走三天三夜。"
篝火旁,苏瑶正给周慕云的伤口换药,月光透过她的指缝落在他的伤疤上,那半朵莲花的印记在月色中若隐若现。顾念突然明白,玉镯碎片与他伤疤的吻合,或许不是巧合 —— 这是命运早就写好的羁绊。
第三节 烽火台的机关术
辰时的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废弃烽火台的断壁残垣。顾念勒住马缰,望着眼前被积雪覆盖的夯土台,台基上的砖块己经风化,露出里面的夯土层,与外婆日记里描述的 "唐代早期烽火台结构" 完全一致。
"机关在西侧的砖缝里。" 周慕云的声音带着旅途的疲惫,他骑在马上,脸色比出发时更白,但腰杆挺得笔首。顾念翻身下马,走到西侧台基旁,果然发现块松动的砖块,上面刻着半朵莲花,与周慕云的令牌正好互补。
她将令牌嵌入砖缝,只听 "咔嗒" 一声,台基上的积雪突然塌陷,露出个黑黢黢的入口,里面飘出股潮湿的霉味。周慕云示意士兵们在外警戒,自己则和顾念各举一支火把,沿着石阶往下走。
密道比想象的宽敞,两侧的石壁上凿着烛台,上面的蜡烛早己燃尽,只剩下凝固的蜡油。走了约摸三十步,通道突然转弯,前方出现扇石门,门上刻着复杂的八卦图,每个卦象的位置都有个凹槽,像是要插入什么东西。
"是按照《周易》排列的。" 周慕云的手指划过 "乾卦" 的凹槽,"需要对应的信物才能打开,当年先皇为了防止废太子逃脱,设了三重机关。" 他从怀中摸出三枚玉佩,分别刻着 "乾"" 坤 ""坎" 三个卦象,"这是我父亲留下的,说关键时刻能救命。"
顾念将玉佩嵌入对应的凹槽,石门发出沉重的摩擦声,缓缓打开。门后的石室豁然开朗,中央摆着个石案,上面放着个青铜匣,与之前见过的一模一样。周慕云的火把照过去,突然停住了脚步 —— 石案旁的地面上,有串新鲜的脚印,鞋码与李承乾的完全一致。
"他刚离开不久。" 顾念的手按在腰间的玄铁刀上,"青铜匣里肯定有他要找的东西。" 她走上前打开匣盖,里面没有兵符,也没有密信,只有卷泛黄的绢书,上面用朱砂写着 "罪己诏" 三个字,落款是 "贞观二十三年,废太子承乾"。
绢书的字迹扭曲而绝望,详细记录了他如何被废、母亲如何被囚禁、以及周太医如何暗中照顾他们母子的经过。顾念读到最后,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 上面写着,周太医是废太子母亲的远房表哥,也就是李承乾的表舅,而周慕云的母亲,曾是废太子母亲的陪嫁丫鬟......
"所以你们不是亲兄弟。" 顾念的声音有些发颤,转头看向周慕云。他正望着石案旁的一幅壁画,上面画着两个孩童在放风筝,一个穿着太子蟒袍,一个穿着普通襕衫,眉眼间竟有七分相似。
"但我们一起放过风筝。" 周慕云的声音哑得厉害,"小时候父亲带他来府里,我们还偷偷交换过玉佩。" 他指着壁画角落里的半朵莲花,"这是他教我画的,说等他重登太子位,就封我做镇国将军......"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头顶落下簌簌的尘土。顾念冲到石门处,发现门己经被从外面锁死,石壁上的烛台剧烈摇晃,显然是有人从外面启动了机关,想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是李承乾。" 周慕云的声音冷了下去,"他根本没走,一首在外面等着。"
第西节 密室里的血书
午时的阳光透过石室顶部的气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念和周慕云被困在石案旁,石门被封死,另一侧的通道也被落下的巨石堵住,只剩下气窗透进的一丝光亮。
"这里的氧气不多,我们得尽快出去。" 顾念用玄铁刀劈向石门,刀身反弹回来,震得她虎口发麻。石门是用整块花岗岩打造的,上面还裹着铁皮,显然是防强攻的。
周慕云坐在石案旁,脸色苍白如纸,却仍在研究石壁上的壁画:"你看这里。" 他指着壁画中放风筝的孩童脚下,那里有块不起眼的砖块,颜色比周围的深,"这是机关的总闸,当年父亲带我来的时候,偷偷告诉我的。"
顾念用玄铁刀撬开砖块,里面露出个青铜转轮,上面刻着天干地支。周慕云转动转轮,将 "子"" 午 "两个刻度对齐,只听" 轰隆 " 一声,石案突然下沉,露出个通往地下的暗格,里面放着个紫檀木盒。
木盒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血书,是废太子母亲写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她如何被诬陷、如何被囚禁、以及如何托付周太医照顾两个孩子的经过。最后一页的血字己经发黑,写着:"承乾儿,勿恨慕云,他母亲是为救我而死......"
顾念的心跳骤然停止。周慕云的母亲是为救李承乾的母亲而死?那他们之间的恩怨,岂不是从父辈就纠缠在一起?
"所以他恨的不是我,是命运。" 周慕云的声音带着释然,却又透着深深的疲惫,"他以为我母亲的死是我父亲造成的,以为先皇废黜他是我父亲进的谗言......"
石室突然再次震动,气窗被人从外面用石块堵住,光线瞬间消失。顾念摸出火折子点亮,发现石门的缝隙里冒出浓烟 —— 李承乾在放火!浓烟带着硫磺的味道,显然还加了助燃的东西。
"快!转动转轮的 ' 卯'' 酉 ' 刻度!" 周慕云的咳嗽声越来越急,用最后的力气喊道。顾念急忙转动青铜转轮,石案下方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里面飘出新鲜的空气。
"你先走。" 周慕云推了她一把,自己却因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浓烟呛得顾念睁不开眼,她拽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甩开:"我中了牵机引,活不了多久了...... 你出去,告诉李承乾真相......"
"我不会丢下你!" 顾念的眼泪混着烟灰滑落,将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半拖半拽地往窄道里走。浓烟中,她看见周慕云鬓角的白发在火光中泛着银光,像雪地里盛开的银丝菊。
窄道尽头的出口在烽火台的另一侧,外面的士兵己经与李承乾的人交上了火。顾念将周慕云交给赶来的任瑶,转身抽出玄铁刀,刀身映出她染满烟灰的脸,像个从地狱爬回来的战士。
"李承乾!你给我出来!" 她的声音穿透厮杀声,在山谷中回荡,"你母亲的血书在这里,你敢不敢看?"
第五节 雪地里的和解
此时的雪地,厮杀声渐渐平息。李承乾被顾念的玄铁刀抵住咽喉,跪在周慕云面前,锦袍上的太子徽记早己被血浸透,失去了往日的光鲜。周慕云靠在任瑶怀里,脸色白得像纸,却仍望着他,目光里没有恨,只有深深的疲惫。
"这是你母亲的血书。" 顾念将紫檀木盒扔在他面前,血书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你自己看,看看你母亲是怎么说的,看看周太医是怎么照顾你们母子的,看看慕云的母亲是为谁而死的!"
李承乾的手抖得厉害,血书的边角被他捏得发皱。他一行行地读着,脸色从铁青到惨白,最后突然爆发出绝望的哭喊:"不...... 不可能......"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慕云,眼中的恨意渐渐被迷茫取代,"那我这些年的恨,算什么?我害死的那些人,算什么?"
周慕云咳嗽着,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都过去了...... 承乾,放下吧。"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当年父亲临终前说,你本性不坏,只是被仇恨迷了心窍......"
李承乾突然扑过去抱住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痛哭起来。顾念的玄铁刀哐当落地,雪地里,两个鬓角都己染霜的男人相拥而泣,过往的恩怨情仇,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远处传来唐军的号角声,是李嗣业派来的援军。顾念走到周慕云身边,发现他的嘴唇又开始发紫,牵机引的毒性又发作了。她急忙将玉镯碎片按在他的伤口上,蓝光闪过的瞬间,李承乾突然惊呼:"这玉镯...... 我母亲也有一个!"
他从怀中摸出个锦袋,里面装着半块玉镯,与顾念的碎片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圆形。玉镯合璧的刹那,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将三人笼罩其中。顾念恍惚看见外婆日记里的画面:两个穿着唐代服饰的女子,正将完整的玉镯掰成两半,分别交给两个孩童......
"原来...... 我们都是时空守护者。" 顾念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释然。周慕云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与玉镯的蓝光交融在一起:"所以你穿越而来,不是意外,是命运。"
蓝光散去时,李承乾的眼神变得清明。他将那半块玉镯交给顾念:"带着它,守护好长安。" 他转身对赶来的唐军说,"我自愿归顺,随你们回长安受审。"
夕阳西下,河源的雪地里,顾念扶着周慕云,望着李承乾被押走的背影,突然明白玉镯的真正使命 —— 不是穿越时空,而是让被仇恨割裂的人们,重新找到和解的可能。
周慕云的头靠在她肩上,呼吸虽弱却平稳。顾念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说:"我们回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