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长安雪落又一年。
现如今,是申纪二百五十年了。
庄延作为皇帝,虽然不如历代皇帝勤奋,但是他并不忘却政事。
他认为,作为皇帝,最为重要的,在于御臣之道。
这一年。
边境的都督开始陆续抵达长安,面向皇帝和三公诸卿述职。
安息都督,安西都督,越州都督,渤海都督等人,在太监的带领下,进入未央宫中。
安息地区的都督说道:
“安息地区税收交齐,折算一百万钱。”
边境都督的职责,最为主要的,便是收集赋税,安民定边。
安息地区多贫瘠,人口稀少。
能有一百万钱,也不算少。
接着在数十日天内,各地的都督便以此进入未央宫中。
言禀地区税收,治安情况,因为大申安定,故此西周蛮夷皆宾服,所以,便主要言说治军安定方面。
一些都督年迈,朝廷便让其致仕,任命新的都督。
十有九个的都督,大都督,皆被致仕。
接着便是重要地区的郡守,面见皇帝和诸位大臣。
“臣治下五年,今年人口增长三成,治内发生水灾,旱灾,因灾死去一千人。”
因灾而死,非人力可以挽救,故此郡守并不隐瞒。
郡守的述职,又进行了多日。
朝廷调整其治地,一些优秀者便进入中央朝廷为官,作为日后诸卿的人选。
皇帝便频繁地接见诸位大臣,身体便有些吃不消了。
“太子啊,还有三日,你便代替朕去听职吧。”
皇帝庄延从不会委屈自己,感到了心劳,便让太子代替自己处理朝政。
诸位大臣对于皇帝己然熟悉,并不怪异于皇帝的做法。
前些时间段,便有臣子想要规谏皇帝。
皇帝便说:
“天下之事,在于朝臣,朕劳苦,便不要来劳烦朕了。”
庄延在位几年,天下皆安定,所以他认为,并不需要事事亲为。
他也染上了声色之好。
那臣子还在规劝,皇帝便发怒:
“你想要博取死谏的名声吗?在过去数年,天下乱了吗?”
官员便惶恐,不敢在政事处理上规劝皇帝。
皇帝便又教导太子说道:
“所谓清臣以规谏君王来博取名声,这也是如同贼子一般的人,为君者,要警惕这般人。”
皇帝庄延认为,屡次的规谏于民生并无用,臣子却还是规谏,这样便可以罪杀他。
因为他通过君王来博取名声。
“还是太宗皇帝英明神武的,提出了以民生为度。”
皇帝庄延说道。
他认为若是一种声音过于喧哗,以致影响了君王的判断,便可以诛杀此类发声者。
太子庄代便称唯。
他也觉得这等清臣该死,聒噪君王的耳朵,却是无益于民生。
这便是臣子最大的失职。
于是太子便代替皇帝,行使监国的权力。
“代儿,母后为你谋取了一个姻缘。”
一日,皇后窦樱召见太子于长乐宫中,将一幅画卷缓缓展开。
画上的女子端庄而坐,容貌上等。
皇家挑选的女子,容貌自然不会太差。
“母后,这是哪家的女子?”太子庄代说道,他己经有了妾室,但是三年无子。
于是皇后便求于龙虎山,当代天师便为太子算取了姻缘,便有了今日的缘故。
“邓家的女子。”
皇后窦樱说道。
邓家,在明帝时期因为族人藐视律法,爵位被剥夺,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邓氏的余威依旧在。
“听从母后的安排。”
庄代并不拒绝,多一个妃子,又会怎样呢?
皇后窦樱便收起画卷,邓家女子她亲自见过,觉得端庄有加,又是天师算取的,她便更加的欢喜。
“代儿,你不过弱冠,却是听从你父皇的话,终日劳费心神,处理政事。”
庄代今年二十一,便有憔悴的容貌。
身为太子的母亲,窦樱自然是心疼,她认为太子就应该效仿他的父皇,好好享受享受。
“你父皇当真不为人父。”
对于自己母后的小声抱怨,太子轻笑起来:
“母后啊,作为申家的储君,怎么可以懈怠呢?”
微风吹拂西周的帘子,宫殿之内,太子和其母后在轻笑交谈着。
太子庄延更是告诉自己的母后,父皇时常用言语激励自己:
汝当为我申家贤君!
吾家麒麟子也!
有太祖皇帝之风!
“傻孩子。”皇后轻轻地整理太子的衣襟,扶起其鬓发,嘱咐让其劳逸结合。
她不能说,这是皇帝在用言语欺骗太子,让太子为皇帝尽心效力。
“代儿,只有坐上皇位,日后才能为世人所铭记。”
“母后放心,我会注意的。”
太子聪慧,自然知道父皇的心思,可是他依旧甘心。
这是父皇在亲授他御臣之道啊。
他告辞于皇后,便前往政事殿,处理政务了。
皇后见此,只能叹气。
“太子近来如何?”皇帝庄延照例是询问身旁的属官。
霍照便说道:
“太子兢兢业业,处理政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真乃我申家贤君也,召太子来。”
皇帝屏退左右臣子,霍照便去唤太子来。
“代儿,你日夜劳累,这不是为君之道。”
皇帝见过太子的近日的情况报告。
太子居然曾一天一夜不睡,他实在想不明白,太子为何如何?
“政事便在那,既不会跑,也不会动,更不会因为耽误几天,而国家灭亡。”
“地方的官员为民生为考核,这想必你知道,可难道,君王便不以民生为考核了吗?”
“朕在位十年,天下却是安定,难道后人便称朕为昏君吗?”
皇帝庄延想了想,便继续说道:
“若是称朕为昏君,这想必是不对的。”
“一个君王若是兢兢业业,不废政事,最后却是国家混乱,这难道是贤明的君王吗?”
“一个君王虽然不那么兢兢业业,也沉迷一些声色,可是天下安定,这难道是昏庸的君王吗?”
“这想必是不对的。”
皇帝便是要告诉太子,君王不能废弃自己的身体啊。
“两京的太学,才子众多,这便是如同猎人上山打猎,不用弓箭刀枪,独用赤手空拳,纵使能猎取猎物,这难道不是不善于强大自己吗?”
“君王不是这般的。”
皇帝庄延苦心教导,认为如今大申的制度己然成熟,太学的学子便如同猎人的弓箭一般,应当成为君王的助力。
而且大申如此多的政事,边疆的兵事,农事,地方的民生,官吏以及诸多的事务,皇帝一个人,怎么可能亲自处理呢?
“臣子当为王命而尽忠而死,这是太子你知道的,却是为何不能用呢?”
“听闻你母后为谋取一门婚事,你完婚之后,再处理政事吧。”
皇帝实在是担心太子心神劳累而薨,便和太子讲述了大堆君王御臣之道。
“君王的昏庸在于耳目堵塞,君王的贤明在于天下安康。”
“这是朕最后能告诉你的。”
“唯。”太子领命而去。
皇帝便叹了一口气,看着太子远去。
……
帝召太子教曰:
“君王不废政事,而致使国家破亡,此贤君乎?”
太子对曰:
“非也。”
帝又曰:
“君王不理朝政,溺于声色犬马中,而国家安康,此庸君乎?”
太子对曰:
“非也。”
帝曰:
“故此君王之道,不在朝政,在于御下。”
“猎人狩猎,不用弓箭,而独用赤拳,有伤身之祸。太学生繁多,君王不能用,类如此道也。”
太子默然。
帝又曰:
“君王之贤在于民,君王之庸在于暗。耳目堵塞,此为君者大忌也!”
太子受之。
——《申纪三百年·懿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