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岁转,苍天悠悠。
长安雪落又一年。
自从申一百年灾祸消除之后,天下再次安定,无灾无难。
庄稷下令,免除三年的天下田赋,人头税,使得百姓从灾难中恢复过来。
现如今,己然是申纪一百零五年。
各地的机构运行,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井然有序。
大申的国力与日益增。
庄稷生于五十五年,现在己然五十岁了。
太子庄薪生于七十五年,现如今也三十岁了,他于八十五年被册封为太子,坐太子的位置,己然二十年了。
庄稷便尝试着让庄薪作监国。
皇帝庄稷册封诸皇子为王,但是没有封地。
他在看来,天下的诸侯足够多了。
而且,诸侯的官员也由朝廷委派。
他废除了自己作为秦王时期的封地,化王国为郡县。
大申现在可以册封的地区,便只有迪化三郡,和燕然西郡之地,这些地方,本就设置有都护府,是宗室的子弟作为都护。
故此,封与不封,区别不是很大。
他的诸子,有庄火,庄传,庄承,皆年长,和太子的年纪差不多。
他们并没有觊觎皇帝的位置。
因为历数前代,都没有成年的太子失去他的位置。
庄薪便作为监国,开始接替皇帝处理政事。
他召见诸位大臣,让大臣陈述职务,又出于长安地界,面见百姓。
百官称赞,世人皆赞。
太子有明君之风。
一开始,太子将诸事禀告于庄稷,但是后来,他觉得麻烦,便自己处理。
他开始调整地方的官员,召长安太学,洛阳太学学子,于策问殿中举行了策试。
申纪一百一十年。
庄稷原本静静等待死亡,这也是他放手给太子的原因。
但是现在,他精力再次恢复。
他老而愈壮。
他便解散了太子监国的位置,自己亲自处理政务。
太子庄薪有些惶恐,立马请辞于陛下。
“父皇春秋万岁。”
皇帝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不能闲暇下来。
政治是他的生命线啊。
“太子,朕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庄稷亦没有过多的解释。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崩逝,但是现如今,他没有。
那便一切照旧吧。
“太子殿下。”一个内侍对着太子行礼。
但是庄薪心情很是不好,并不理会他,径首而走。
内侍便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如此无礼,岂可为人君乎?!
“陛下,太子怒气冲冲?!不知道为何?”
那内侍说出此话,便反悔了。
“你也敢议论太子?”
庄稷将其问罪下狱。
他虽然年老,却是不昏庸。
大堤之溃,在于蚁穴。
小小的内侍也敢在他面前搬弄是非,真是找死?!
太子府中。
太子妃王昭君在安慰着太子:
“太子,陛下春秋高。”
二人密谈,并不为外人所知。
庄薪便明白了王昭君的意思。
“身为人子,岂能盼父而死?这是不孝的。”
庄薪虽然羞恼于权力的被收回。
但是他明悟了,时间在他。
哎,太子?他做了二十五年的太子之位,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庄薪一如往日去拜见母后。
“母后安康。”
魏霜也年迈,笑着看着自己的儿子:
“薪儿啊,不要焦躁,陛下春秋高。”
太子监国,皇帝崩逝,这是以往的剧情。
但是,这次皇帝并没有崩逝。
一些臣子,便有些惊慌了。
他们令门人采购了丧葬之物,若是皇帝崩逝了还好。
但是皇帝,依旧威坐中央。
这下,便不好解释了。
“他们都想盼着朕死吗?”
听闻闻风台官员的禀告,庄稷喜怒不外露,心中却是愤怒不己。
他治国有功,几十年来使得大申安定。
不仅官员,就连民间都为他准备了丧葬之物。
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天下之人皆叛他!
“朕不负天下人,天下人却负朕!”
庄稷冰冷地看着西周,浓郁的夜色中,仿佛每一个人都化作了秃鹫,在等待着他的死亡。
他对所有人产生了厌恶。
闻风台的大夫察觉到了皇帝愤怒,便轻声说道:
“陛下,这是……”
“你想说什么?”平静而冷然的声音说出。
闻风大夫的身体立马大颤,他立即止语不言。
“把所有人的名单都给我刺探清楚。”
帝令发,闻风大夫不得不从。
天下人盼着皇帝死去,但是也有人为皇帝祈祷长生。
庄稷的治国功劳太大了。
神奇色彩太浓郁。
纵使是太祖皇帝复生,也不过如此。
当闻风台的官员出巡西周,清查备葬之事。
所有人都惊慌了。
一些百姓惊恐羞愧,投水而死。
遭到询问的官员心生恐惧,在询问的第二天便自缢家中。
一时间,风声鹤唳。
一些彻侯,二千石高官,派遣门人私下找到了太子,恳求太子出面,劝告皇帝。
太子庄薪是又惊又怒。
“你们想要置孤于死地吗?”
他幽幽叹息。
皇帝己然不日不见他了。
现在这群官员还找上他,真是没有一点政治嗅觉。
陡然间,庄薪悚然。
不会真的有人想要害他吧?是其余的皇子?!
他冷意顿生,不由后退半步,盯着那些门人,立马令人将那些门人阻拦在门外。
皇帝虽然无罪不杀人。
但是可以用大势胁迫他人自杀。
被胁迫者安敢不死?!
庄薪了解他的父皇。皇帝冷下心来,便是一个处于黑暗中的冰冷机器。
多少人的死去,他都不会关心。
而且这次备丧之事,确实是不对的。
大部分人居然表露了盼着皇帝死去的信号。
这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情吗?
“太子啊,百姓无罪而投河死,官员无罪而自缢,这难道是应该发生的吗?”
“作为臣子见到君王的过错,却是不规谏,这难道是忠诚的臣子吗?”
“难道非得看到河中充盈着血水,栋梁上悬挂的白绫,才去规谏吗?!”
庄薪听闻此,吓了一跳,立马关闭府门,再也不见一人。
“那便让河盈血,梁悬绫!盼着君王死去的人,难道不是奸佞之人吗?!”
庄稷于未央宫中,沉声说道。
皇帝诏令再次发出。
庄稷冷峻无比,他不会在深夜痛哭,于苍天鬼神述说,为何天下负朕?
他只会用他的刀,让那些奸佞之刃血流而死。
“陛下,皇后请见。”
侍从匆匆禀告。
侍从说完,皇后便闯了进来。
魏霜看着皇帝,此刻她感到了无比的威严感。
庄稷将他的君王一面,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陛下,大臣何其无辜?”
皇后是为太子来刺探皇帝的态度的。
若是皇帝怒,便那牵连她一人。
“皇后,你曾经说过,陛下春秋高,太子何急躁。你也盼着朕死去,不是吗?”
庄稷在此刻,完全没有了情感。
他不再对任何人喜爱,纵使是陪伴多年的皇后。
听闻此,皇后顿时间脸色煞白。
“陛下……”
皇后嗫嚅不敢复言,立马跪拜请罪。
……
一百一十年春,陛下病笃,太子监国。
天下皆备葬,后帝疾去,闻之,大怒曰:
“天下之人何其负朕?!”
乃血盈河,梁悬绫,奸佞受诛死,幽囚皇后藏于冷宫,欲行废太子之事。
——《申纪三百年·昭帝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