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墙壁上巨大的区域地图被各种颜色的炭笔标记覆盖得密密麻麻:代表“地颤”震源的密集红点,如同恶疮般遍布;代表兽群迁徙方向的粗大黄色箭头,如同溃堤的洪流,自西北、西南奔涌向东南;而最外围,一道用刺目血红色勾勒出的、代表“烟尘巨墙”推进锋线的弧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地图上的空白区域。每一次轻微的地颤传来,都让地图上的标记微微晃动,如同死神的狞笑。
“老板!老猫传回紧急加密情报!用最高频短波,只发了一遍信号就断了!”电报员脸色惨白,将一张薄如蝉翼、用密写药水显影的兽皮纸递给林拓。上面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度危险和仓促中写成:
“抵近尘暴边缘…非自然风沙…地下!源头在地下!巨大坑洞…喷涌…黑色潮水…甲壳反光…酸雾…吞噬…植物瞬间枯白骨化…岩石溶解…侦测小队‘山雀’…牺牲…我重伤…撤…尘暴内有巨影…不止一只…”
“黑色潮水…甲壳…酸雾…吞噬…”林拓的手指死死捏着兽皮纸,指节发白。老猫重伤!一支精锐侦察队全灭!这代价换来的只言片语,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恐怖信息。
“张工!遗迹解析组!我要你们立刻放下手头所有工作!目标:所有涉及‘地底’、‘吞噬’、‘虫形’、‘上古灾祸’的记录!尤其是上次血狼团老巢缴获的那批最古老的石板!”林拓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压抑的沉默。
技工学院深处,尘封的遗迹解析室内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古旧羊皮、石粉和化学显影剂的混合气味。几位专攻古代文字和符号学的学者(灾后新加入的宝贵人才)眼睛布满血丝,正用放大镜和特制的柔光魔石灯,仔细审视着几块布满裂痕、材质非金非石的厚重板片。石板上雕刻着扭曲怪异的符号和图案,风格与己知任何文明都迥异。
“这里!快看这块!”一个年轻学者突然激动地低呼,他指着石板边缘一幅被污垢覆盖大半的浮雕:画面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布满螺旋纹路的巨大地穴,无数形态狰狞、甲壳厚重、口器锋利的虫形生物正如同粘稠的石油般从中喷涌而出!它们所过之处,大地崩裂,森林枯萎,岩石溶解!天空被浑浊的烟尘遮蔽!而在浮雕的角落,几个渺小的人形生物正在某种发光的屏障后绝望地抵抗…
“对应文字!快破译旁边的文字!”负责语言破译的老学者声音颤抖。
“吞噬…深岩…沉睡…苏醒…饥渴…万物…归尘…”老学者借助蓝图库的辅助推演,艰难地辨识着那些扭曲的字符,“…其名…‘耶古斯’…(音译)…地底…万虫之巢…甲如精金…酸蚀万物…掘地…如…呼吸…群…为一…心…”
另一块更小的、类似日志的残片上,字迹更加凌乱绝望:
“…第七壁垒陷落…酸雾…融穿了…三米…精金板…钻地虫…从…脚下…钻出…防线…崩溃…它们…吃光了…尸体…矿石…甚至…熔炉…只剩…灰烬…无法…阻挡…它们…被…更大的…意志…驱赶…逃…必须…逃向…光…”
所有的线索——老猫用命换来的碎片信息、遗迹石板上的浮雕和绝望文字、生存扫描捕捉到的地颤源头与兽群迁徙方向、空中观测到的恐怖尘暴与内部巨影——在林拓的脑海中疯狂碰撞、旋转、最终…严丝合缝地拼接在一起!
真相,如同深渊中浮起的狰狞巨兽,露出了它足以吞噬世界的獠牙!
灾祸的源头:惊醒的深渊
林拓猛地转身,抓起炭笔,在巨大的地图上,在西北方那代表“烟尘巨墙”的源头区域,狠狠地画上了一个无比巨大、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标记!他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带着洞悉绝望的穿透力:
“湮灭磁暴!那撕裂天空的能量冲击,不仅毁灭了地表,它的余波更深地穿透了地壳!它惊醒了…不,是激怒了!沉睡在地壳深处、那名为‘耶古斯’的地底虫族王国!”
他手中的炭笔如同利刃,在黑色漩涡周围划出无数道代表喷涌路径的辐射状黑线:
“它们被惊扰、被激怒了!现在,这支规模空前的地底虫潮,正从它们古老的巢穴中倾巢而出!它们不是兽群!它们是吞噬一切的灾厄!”
“它们的甲壳,”林拓的笔尖重重戳在石板浮雕上那虫形生物的厚重外壳,“连上古文明的‘精金’壁垒都能腐蚀穿透!对物理攻击和能量冲击的抗性极高!我们的燧发枪、骨矛、甚至蒸汽弩炮,在它们面前可能如同挠痒!”
“它们的口器能分泌强酸!”笔尖指向浮雕中被瞬间溶解的岩石和枯骨,“瞬间蚀穿钢铁、融化岩石、分解有机物!我们的混凝土堡垒,在持续的酸蚀面前,能坚持多久?!”
“它们天生就是掘地者!”林拓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条从地下指向各个聚集点的虚线,“地下对它们如同坦途!它们可能从我们脚下任何地方钻出来!防线?在它们面前就是个笑话!”
“最可怕的是,”林拓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它们拥有初级但高效的集群智慧!如同一个庞大的蜂巢意识!被一个或者几个‘主脑’意志所统御!那些被驱赶的地表兽群,根本不是在迁徙!它们是虫潮的先锋!是虫族用来消耗、试探、并清扫障碍的炮灰!是被虫族那无形的、恐怖的意志驱赶着,如同牧羊犬驱赶羊群!”
致命的扇面:无处可逃的绞索
林拓的炭笔最后移向地图的东南方,在那代表兽群迁徙洪流的黄色箭头边缘,属于林拓领地的位置,狠狠地画了一个醒目的红圈!
“虫族主力的目标,也许不是我们!它们可能朝着更富饶、能量更充沛的‘大裂谷’方向而去!”林拓的笔尖在东南方更远处画了一个巨大的问号,“但是!它们驱赶的先锋兽潮,数量太庞大了!它们如同决堤的洪水,无法被完全约束!它们正呈巨大的扇形,向着东南方向失控地扩散、蔓延!”
“而我们,”林拓的炭笔重重地点在红圈中心,“很不幸!恰好就在这个致命扩散扇面的…边缘锋线上!”
他拿起角尺,从黑色漩涡(虫巢出口)拉出一条笔首的线,指向东南方的大裂谷方向(虫族主力目标)。然后,又从漩涡处拉出数条代表兽潮扩散路径的、如同扇骨般的虚线,覆盖了林拓领地所在的区域。
“兽潮前锋抵达我们的时间,”林拓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法官落下最终判决,“根据‘天眼二号’观测的尘暴推进速度、兽群移动速度、以及地形阻隔综合判断——最快15天!最迟不超过20天!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指挥所内死寂一片。只有地颤带来的轻微震动,如同死神的脚步声,在脚下规律地传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空气中弥漫着比磁暴降临前更加深沉的绝望。这一次的敌人,不再是看得见的钢铁风暴,而是来自脚下深渊、吞噬一切、无穷无尽的虫海!
林拓猛地将炭笔折断,清脆的响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脸色惨白但依旧挺首脊梁的核心成员——王铁柱、张工、青禾、老猫(被紧急送回的,躺在担架上,脸色灰败却眼神锐利)、以及技工学院几位核心导师。
“听到了吗?脚下的地狱大门己经敞开!吞噬万物的虫潮正在路上!15天!最多20天!”林拓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战刀,斩向弥漫的绝望,“怕?怕就能让那些虫子掉头吗?上古文明有精金壁垒,尚且覆灭!但我们有什么?”
他的手指猛地指向窗外!
“我们有从磁暴废墟中站起来的混凝土要塞!”
“有在灾后市场杀出来的钢铁和火药!”
“有刚刚点燃的电磁科技火种!”
“更有从废墟中汇聚而来、绝不屈服的头脑和双手!”
林拓的目光如同燃烧的烙铁,灼烧着每个人的灵魂:“虫子有甲壳?我们就造更锋利的矛,炼更坚硬的盾!虫子会钻地?我们就让堡垒的地基深到地狱!虫子有酸液?我们就研发抗腐蚀的新材料!虫子有集群意志?我们就用钢铁、火焰和智慧,筑起一道它们啃不碎、融不穿、钻不透的叹息之墙!”
“技工学院!所有研究项目立刻转向战时!”
“张工!冶金组!目标:高硬度合金!抗酸蚀涂层!给我从虫族甲壳的特性反推!”
“机械组!给我设计钻地探测器和深埋地雷!加固所有炮塔基座!研发超大口径的‘碎甲’弩炮!”
“化学组!青禾!分析酸液成分!寻找中和剂!研发强效驱虫、腐蚀阻断的药剂!”
“建筑组!重新设计堡垒!地基给我加深一倍!关键节点用钢骨混凝土!内部通道加装多重密封闸门!把我们的领地,给我造成一个钢铁与混凝土的巨型捕虫器!”
林拓最后看向地图上那个刺目的红圈,仿佛要将那即将到来的虫潮烙印在眼底。
“15天!把每一秒都给我榨干!把每一份资源都变成武器!告诉那些从地狱爬出来的虫子——”
“想吞噬我们?那就准备好,被崩掉满嘴的牙,碾碎在钢铁要塞之下!”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