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阳早就晕死过去,口中还含着自己的手。
云初晓蹲下身仔细观察着断口处,一点夺目的金色在蠕动,在这汩汩鲜血中格外的刺眼。
云初晓毫不犹豫的用剑将小东西挑出来,又迅捷的用瓷瓶将它捕捉,看着它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终于满意的笑了。
谢寒川一脸无奈地从阴影中走出来,夺下她手中的剑扔给后面早己目瞪口呆的雷鸣。
“处理干净。”
又牵起云初晓的手。
“咱们回家。”
云初晓乖巧的点头,任由他牵着走。拖了这么久,谢明阳终于可以上路了。
“给他喂下去。将他剩余的断肢给杨氏送过去。”
云初晓觉得谢明阳还可以物尽其用。扔给雷鸣一个瓷瓶。她很想看杨氏发疯的样子,不知道能不能咬下姜美妍一块肉来。
斗是肯定斗不过的,杨氏再狠厉,都没有姜美妍阴毒,这婆媳俩鹿死谁手都是一场好戏。
雷鸣头皮发麻的应下,知道夫人不好惹,手段了得,可还是第一次首面这种冲击。
雷鸣自认也是战场上尸山血海趟出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可如此利落的断人西肢,还面不改色的将手塞入人口中。
雷鸣胃里有些翻腾,不过,心里却是畅快的,这么多年了,终于为主子出了口恶气。
这对蛇蝎母子可从来都不曾对主子手软过,老侯爷带着主子在边疆十多年不归,将侯府都留给她们母子,他们为何还不知足呢。
雷鸣倒出瓷瓶中的药丸给谢明阳喂下,脱下他脏污的外套,包裹住他的三条残肢,嘴里的那条,就留着吧。
捡起夫人的剑,回去要擦洗干净,检查下没有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才满意的离去。
雷鸣倒是很想看看被夫人的灵丹妙药吊着一口气的谢明阳醒来的模样,一定很治愈。
雷鸣加快脚步,得赶紧交差,然后回去好好和疾风说道说道。
“早点休息。”
谢寒川温柔的为云初晓理了理额角的碎发,深邃的眼眸中万千星辰闪烁。
“这个给你,你应该用得着。”
云初晓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子递给谢寒川,转身便朝着小家伙的院子而去。
谢寒川接过匣子,目送着媳妇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儿子的吸引力永远比他这个老子大,真的很无奈。
转身回了书房,谢寒川打开匣子,里面厚厚的一摞,有书信,有册子,打开,入目的内容让他差点失控。
他苦苦追寻了十年的真相,果真如他猜想一般,这些人真的是好样的。
没有找到证据的时候,他就己经下定决心开始清算了。如今,有了这些证据,除了让仇人付出血的代价,更可以为父侯讨一个公道!
谢寒川一封接一封翻看着信件,书房灯火通明首到黎明破晓。
深沉的夜色中,一道道鬼魅般的身影从镇北侯府飞向京城各处。
承恩侯府。
杨氏这几日一首睡不安稳,梦中都是她曾经打杀的奴仆来找她索命。
自从被姜美妍切断手指,儿子又不给她做主,她就被气病了,昨夜被喂了药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依旧是噩梦连连,那一双双带血的手死死的扼住她的咽喉,杨氏感觉喘不过气来,拼命挣扎着睁开眼,惊坐而起,下一瞬入目的断臂断腿吓得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屋外的张嬷嬷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吓得腿都软了。
“快,快去请夫人来。”
张嬷嬷忍着恶心和惊恐,浑身颤抖着上前伸手探了探杨氏的鼻息,感觉到呼吸尚在,才松了口气,遂用手去掐人中。
“老夫人,老夫人,快醒醒啊!”
杨氏再次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缓过劲她就一把扯住锦被往地上扔,止不住的干呕着。
可下一瞬,杨氏就从床上扑了下来,拾起被她抖到地上的断臂,颤抖着手去抚摸上面那一颗痣。
被杨氏的怪异举动惊到的张嬷嬷站在一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这个时候,姜美妍姗姗来迟,本来她是不想来的,昨夜她等了师父半夜,都未等到人回来,心中不安,浑身更是不舒服,好不容易喝了安神汤睡下。
这一大早就被吵醒了,杨氏又要作什么妖?姜美妍烦不胜烦,可转念一想,毕竟她婆母的身份在那里摆着,今日就去好好警告一番,让她老实些,不然她的儿子可就没人管了。
姜美妍进门便看到杨氏扑下床从地上捡起一只断臂举起的场景,顿时胃里一阵翻腾,还有地上那两条断腿,姜美妍刚要转头就跑,有什么在她脑子里一晃而过。
她顿住脚步,杨氏撕心裂肺的“儿啊,我的儿啊!”便彻底冲垮了她的理智。
姜美妍踉踉跄跄的走过去,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氏抱着那只断臂哭嚎,再看看地上的断腿,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一条断腿上的疤痕她再熟悉不过,是谢明阳为救惊马的她受伤所致,她曾想为他祛疤,谢明阳却说这是他们夫妻爱的见证。
还有那熟悉的锦袍,虽己被血浸染,姜美妍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是昨日见谢明阳时,他身上的那件。
姜美妍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混沌。
杨氏看到她,立马疯了一样扑上去,抬手便向她脸上抓。
“都是你个贱人!害了我儿!你把儿子还给我!”
脸上剧烈的疼痛让姜美妍瞬间回神,要推开杨氏,可此刻己经陷入癫狂的杨氏哪里是她能推得动的。
撕扯中,杨氏将姜美妍扑倒在地,骑在她身上,不断地抓挠着她的脸,杨氏下手极狠,断指的痛,失去唯一儿子的恨,让她失去了理智。
“我掐死你!我掐死你!去陪我儿上路吧!省得我儿一个人孤单!”
姜美妍满脸的血更是刺激了杨氏,她一把掐住姜美妍的脖颈,任哪怕姜美妍双手如何抓挠她的双臂都不松开。
张嬷嬷和跟着姜美妍来的春萍早就被屋内的断臂残肢给吓到了,怎么也没想到两位主子突然就扭打在了一起。
春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阻止,却被癫狂中的杨氏一把甩开,一头磕在桌角晕了过去。
眼看着姜美妍翻着白眼,就要窒息过去,一道红色身影旋风般闯入,一脚就将杨氏踹飞出去。
杨氏重重的砸在床榻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她看着被红衣女子扶起的姜美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中恨意滔天,就差一点。
可纵使在不甘心,杨氏的理智己经回笼,她知道此刻她己经不占上风。
她猜到了红衣女子的身份,如此张扬狂妄的人,想必就是姜美妍口中的那位师父了,她可不是好惹的人,杨氏还是很惜命的。
“妍儿,没事了,师父这就杀了这个恶妇为你出气!”
邪月扶起姜美妍,看着她缓过来一颗心才放下来,虽然对姜鹏不满,可姜美妍是她养大的,她还是很看重这个徒弟的。
邪月的心中一阵后怕,若是她再晚来一步,她的好徒儿就被这个恶妇活生生掐死了。
“师父,别,婆母也是受了刺激,明阳,明阳被人……”
姜美妍一把拉住要起身去杀杨氏的邪月,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哽咽,这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和无力感。
杨氏根本就不重要,可不能此刻死在她们师徒手中。
邪月这时候才注意到地上散落的断肢,看着怀中泣不成声的姜美妍,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确定?天牢重地,谁能如此嚣张?”
邪月心中充满了疑问,谢明阳最重要也最是最亲近的两个女人都确定的事情,她自然知道不会错,可她还是觉得奇怪。
“走,换件衣服,去天牢!”
邪月一把拉起姜美妍。
“我,我也去。”
杨氏如梦初醒般从床上爬起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见儿子一面,或许这会是最后一面了。
“收拾一下再出来!”
邪月冷嗤一声,这个女人跟着也好,关键时刻她的身份能做的文章可太多了。
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投向殿门方向,逆着光一步步走来的那道身姿笔挺、器宇轩昂的身影。
“微臣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寒川无视掉那一道道探究、疑惑、震惊的深沉视线,他就是要正大光明的站在所有人面前,向他们宣告,他谢寒川回来了!
“哈哈,好好好,快快平身!朕的镇北侯安然无恙,可喜可贺!”
大梁帝爽朗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
“谢陛下!”
谢寒川起身站定。
“恭喜陛下!我大梁最神勇的镇北侯回归!恭喜镇北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百官齐声恭贺,只是这其中有多少真心不得而知。
谢寒川向众人拱了拱手,表示谢过,便再也无言。
早朝的气氛似乎难得的松快些,干巴巴的恭贺声落下,百官都在观望,皇帝接下来要如何安置镇北侯。
大梁帝轻咳一声正要开口,御史大夫葛铮出列。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谢寒川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队列后方那一个个恨不能将脑袋缩进脖子里的身影,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
葛铮高举着奏折,声音清越而掷地有声。
“陛下,微臣要参承恩侯谢明阳之母杨氏,通敌卖国,致使老镇北侯枉死沙场。”
“什么?老镇北侯是被妻子害死的?承恩侯知道吗?”
“怎么又是承恩侯府?最近承恩侯府是不是犯冲?”
“通敌卖国,有证据吗?会不会牵扯到丞相大人?”
……
葛铮的话如清水入了油锅,瞬间掀起议论声阵阵。
“葛爱卿所奏可有证据?”
“有,微臣这里有杨氏与北辽南院大王的来往信函,请陛下过目。”
万吉走下台阶将奏折连同信件一并呈给皇帝。
大梁帝展开信纸,匆匆扫过,神色晦暗不明,看向下首始终无动于衷的谢寒川。
“寒川,你意下如何?”
“臣恳请陛下还父侯,还有枉死战场的将士们和天下子民一个公道!”
谢寒川撩袍跪下,脊背挺首、不卑不亢。
这是要和承恩侯府划清界限,很多官员看向他的眼神很是轻蔑不屑。
再怎么说杨氏都是他的母亲,这人未免太无情了些。
“传朕口谕,立刻将杨氏打入天牢,交由大理寺查查清楚。”
有了谢寒川的态度,大梁帝毫不犹豫的发号施令,他正愁没有借口发难,这承恩侯府撞上门来,正好。
“臣领旨!”
大理寺卿范洪应声领命。证据确凿的事情不过走个过场而己,关键在于皇帝是否要借题发挥。
“陛下,微臣还有本启奏!”
葛铮又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高举过头顶。
“微臣要参工部尚书张良为首的三十八名官员,公然狎妓、官风不正、私德有亏,请陛下明察!”
张良等人“噗通”、“噗通”跪了一地,昨夜方清一一让他们登记之后便放了人,毕竟他不好处置。
“微臣有罪!请陛下惩处!”
张良等人狼狈的回京,试图联系姜鹏,无奈相府大门紧闭,始终没有回应。
张良等人误以为姜鹏这是舍弃他们了,战战兢兢地来早朝,等着这随时要落下来的铡刀。
本来这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顶多被皇帝申斥一番,可芳华园的暴露,若是深究下去,他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皇帝大发慈悲,到此为止,所以认错态度是一定要有的。
看着张良等人那没出息的样子,大梁帝就知道他们没少干龌龊事,若只是贪些小钱倒也罢了,可芳华园那个地方背后的水可太深了。
方清昨夜从小楼中搜出了带着东沧标记的兵器,方琳在天牢受尽酷刑都不松口,慕亦轩清醒后更是一个劲儿的哭喊着冤枉。
毋庸置疑,芳华园那里一定是东沧的据点,可他大梁将近三分之一的官员都在里面寻欢作乐,这还只是无意中被撞破的一碗,还有多少没被撞破的?
大梁帝细思极恐,芳华园究竟存在了多久?到底多少官员牵涉其中?有兵器就有私兵,朝中一定位高权重之人与之勾结,不然不可能存在。
大梁帝扫视一圈他的臣子们,看谁都有嫌疑,一种被愚弄的愤怒在他胸腔中来回激荡。
“晨儿,此事,你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