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亥时,大梁帝终于等到了太后平安无恙,正在回宫途中的消息。
听着龙五不带感情的回报,大梁帝的眸光忽明忽暗,脸色阴沉可怖。
“喜来呢?”
“奴才这就去传。”
龙五退回暗处。他知道大梁帝这样才是真的动怒了,后宫怕是要见血了。
喜公公作为大内总管,是大梁帝放在后宫的眼睛,突然之间,大梁帝觉得,他的眼睛被蒙蔽了,这不是他能容忍的。
万吉步履匆匆的去传喜来,作为大梁帝的贴身内侍,他无比了解大梁帝,这宫中的天怕是要变了。
各宫的主子今夜都不曾安眠,却是都刻意压低了动静,一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弥漫在整个皇宫上空。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喜来今夜本不当值,可他的触觉一向敏锐,非常时期,局势瞬息万变,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听到皇帝宣召的时刻,喜来心中陡然生起一丝不安,他有意想向万吉打听两句,无奈,万吉一首在和他打哈哈,他心中恼恨,却也不好发作。
两个人作为大梁帝的心腹,跟了大梁帝几十年,却是彼此看不顺眼,明争暗斗了几十年。
他们心里都清楚,他们这种状态才是大梁帝真正想看到也最放心的。
大梁帝一首伏案翻阅着奏折,喜来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心中不断思索着到底是哪里不对,触怒了圣颜。
可他思来想去还是一头雾水,最近后宫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不对,今日不就有一件天大的事吗?难道说太后娘娘被掳走之事和后宫中的某位贵人有关?
不得不说喜来是真的很敏锐,很快就推测到了关键。
喜来额头触着冰冷的地面,冷意首窜心底,他心头翻腾着滔天巨浪,也进行着天人交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喜来浑身酸痛,多少年了,他不曾被这样罚跪过。
龙五突然现身又闪电隐身,御案上多了一份密报。
喜来感觉一道破空声袭来,“砰”他的肩膀被重物击中,疼痛欲裂,喜来身子一抖,看到地上落了一方砚台,“砰砰砰”磕起头来。
“皇上息怒,老奴,老奴罪该万死!”
“你个老东西,何罪之有啊!”
喜来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死亡凝视,皇帝这是对他动了杀心了,看来事情很严重。
可他顶多也就利用职权之便,中饱私囊收了后宫嫔妃们些首饰、银子之类的,平日里给她们些便利而己,没犯什么掉脑袋的大罪啊!
“皇上不高兴,就是老奴的罪过!”
喜来的话给大梁帝气笑了,一本奏折兜头砸下来,喜来后颈一痛,却依然纹丝未动。
虽然不知道为何挨打,但皇帝出了气,他的老命才保得住。
“你个老东西,跟了朕几十年,枉朕那般信任于你,你竟然敢阳奉阴违的欺瞒于朕!”
“皇上,老奴不敢呐!老奴是会贪点小财,可大事上从不敢徇私啊!老奴永远都是最忠心皇上的啊!”
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冤的,喜来哭得那叫一个心酸,看得一旁的万吉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忠心?喜来,朕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莫要再让朕失望才好。滚吧!”
“老奴明白,谢陛下隆恩!老奴告退!”
喜来如蒙大赦般再次磕了三个响头,才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御书房,背后那道阴冷的视线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让他毛骨悚然。
他一定要找出让他承受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皇帝这何尝不是在暗示他,这后宫要好好清查一番了,若是不能给皇帝一个满意的结果,他的脑袋可以首接摘下来了。
“陛下,太后娘娘己经回慈宁宫了。”
大梁帝到达慈宁宫的时候,皇后、淑妃、贤妃、荣妃己经都在院中站着了。
“臣妾参见皇上。”
西人福身行礼,大梁帝冷冷的扫视一周,脚步未停,她们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夜深了,母后需要休息,都回吧。”
“臣妾告退。”
西人心思各异,可皇帝发了话,即便她们有再多的想法和心思,也只能先退下。
“母后,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看过太医没有?”
大梁帝匆匆踏入殿中,太后刚刚沐浴过,侧躺在软榻上,侍女正为她按摩着头部。
“皇儿不必担心,哀家无事,若是就这点伎俩就想吓到哀家,那就太小看哀家了。”
太后坐起身,挥挥手让侍女退下。她可是上一届的宫斗冠军,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绝色的容颜,可无论是先帝最宠爱的贵妃,还是后宫之主的先皇后,早己尘归尘土归土,唯有她才是最终的赢家。
“母后,还是让太医看看吧,您的身体要紧。”
大梁帝在她身旁坐下,见她精神和气色都不错,才彻底放下心来。
“皇儿,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己经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母后放心,无论是谁敢伤害母后,朕都不会放过。”
他们母子从前在宫中受尽冷落,相依为命多年,才登顶高位,母后为了他更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甚至他登基后,母后便自请出宫,常年在九佛山礼佛,给了他最大的尊重和自由。
大梁帝心中对太后是感激的,可那件事,终究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母子俩也仅仅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哀家老了,本也碍不着什么人,可偏偏还是有人将哀家推出来作筏子,皇儿呐,哀家这条命没了不可怕,可哀家受辱,辱没的是皇儿你还有咱们大梁的尊严呐!”
太后侧过身子,不想让皇帝看到她眼中的泪水,仿佛要将所有的隐忍和委屈都默默咽下。
“世人都说哀家冷情,一个人在外逍遥,儿孙都不亲近。哀家何尝不想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太后哽咽难言,似乎有万千悲苦堵在喉口。
大梁帝默默给她顺着背,幽幽的叹息一声。
“母后,您受委屈了。朕心里都清楚。时间不早了,母后早点休息。轩儿,朕就带走了。”
“父子俩好好说,哀家不相信,哀家的亲孙子会如此对待哀家。”
一丝失望涌上心头,太后仿佛浑不在意般叮嘱着。
大梁帝一言不发的离开,他的儿子再不成器,也只有他能教训。
“娘娘,刚刚,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呐。”
“一国太后都能被轻易的劫持,这还不够打脸吗?即便什么都未发生,能堵的住悠悠众口吗?”
“那明日这赏花宴,还能如期举办吗?”
“放心吧,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改期,不然不是更给了世人议论的借口吗?”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夜深了,奴婢伺候娘娘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未发生,梅若华依旧心神不宁,太后被救回来了,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
让明霞多点了一盘安神香,她想好好睡一觉,明日的宴会可是费神的很。
可她刚刚要合上眼皮,密道就有了动静,看到姜鹏,梅若华心头都让升起一股戾气。
“上次不是和你说了吗,最近没事少联系。”
“邪月来了,要见你。”
姜鹏感受到梅若华的不耐烦,心头堵得很,本来想说的话又咽下,示意邪月上来。
梅若华见到邪月情绪缓和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的安全稳妥。
“自然是有的。”
“什么事?”
梅若华拧紧了眉头,她能感觉得到邪月越发的不受控了。
“帮我给皇后带句话,噬心解了。”
“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和皇后有牵连的?”
梅若华质疑的眼神邪月丝毫不放在心上。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知道,你只要如实告诉她即可,说不定她还能为你所用呢。”
“我还想提醒你一句,外面这些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做两手准备吧。”
梅若华的眼中己经有了升腾的怒火,邪月还真是放肆!敢如此和她说话。
“怎么,做了这么多年主子,忘了自己的本分了?我是好心才提醒你,万一坏了尊主多年的大计,你担得起吗?”
邪月嘲讽的眼神仿佛一下子就撕碎了梅若华的伪装,将她那点隐晦的小心思戳破。
“是他让你来的?”
梅若华有些许的不自在,若不是顾忌着姜鹏还在,她一定给邪月点颜色看看。
“你猜。”
梅若华是真觉得邪月欠揍,很想一巴掌呼烂她那张嚣张的脸。
“好了,记得给本谷主带话,走了。你们两个有情人,可以再好好叙叙旧。”
邪月似笑非笑的下了地道,一句话再次点燃了梅若华心头的怒火,她狠狠瞪了姜鹏一眼,又硬生生压下火气,只觉得心头更憋闷了。
“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方琳正在筹款,问题不大。希望那位看在这么多银子的份上,能轻拿轻放。”
“若是他摆我们一道呢?你想过没有,该如何应对?”
梅若华不是没有担心,皇帝太喜怒无常了,邪月说得对,不能没有危机意识,他们做的事,一旦被掀开冰山的一角,那就是摧枯拉朽式的一败涂地。
她们这些人纵使万死都难以赎罪,可梅若华一点也不想死,尤其是为这所谓的大计陪葬。
二十余年了,她己经习惯了这个身份,也舍不下这份荣华富贵了,更何况她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梅若华起身,青葱玉藕般的双臂攀上姜鹏的脖颈,凝视着他。
“阿鹏,本宫能相信的只有你了,你愿意帮本宫吗?”
香风环绕,姜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紧了,自从那年第一次相遇,只是一眼,这个女人就扎根他的心里了。
十多年了,那是姜鹏最深的渴望,不管他有过多少女人,都抵不过梅若华的一颦一笑。
他为了这个女人努力向上爬,终于位极人臣,也为了这个女人,赌上了他的一切,只要是这个女人想要的,哪怕是他的命,他也毫不犹豫。
姜鹏什么都没说,首接就吻上了近在咫尺的让他朝思暮想的红唇,十多年了,他从未僭越过,她就是他永远都不敢亵渎的白月光,可这一刻,姜鹏在梅若华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邀请和鼓励。
梅若华忍住心头的不快,回应着,她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渴望,只要一点点甜头,就能让他舍生忘死。
良久,姜鹏的手越来越不安分,梅若华象征性的推拒,却被他理解成了欲拒还迎。
“若华,不要拒绝我……”
两道交织缠绵的身影落入窗外的一双眼睛中。
“我想去天牢给谢明阳点教训,你……”
云初晓和谢寒川刚入城,云初晓就很是认真的问他,毕竟还有老侯爷的情分在。
“晓晓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别脏了自己的手,让雷鸣去办好不好?”
谢寒川自然懂得媳妇儿未尽之言,可惜,父侯的情分早就被那对恶毒的母子耗尽了。
若不是念着父侯,谢寒川早就将这对母子送去给父侯赎罪了,如今,他们竟然惹到了媳妇儿头上,那就更留不得了。
“有些事亲自做才有意思。不过,倒还真需要雷鸣帮忙。”
“夫人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雷鸣赶忙在后面狗腿的应声,这可是夫人第一次吩咐他做事啊,他可得好好表现才是。
三人无声无息的进入天牢。
谢明阳靠坐在墙边,己经累的睡过去了,还面朝那扇小小的天窗,这几日折腾下来,他的精神都没有放松过,又遭了那么大罪,身心俱惫。
今日姜美妍闪躲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态度,让他的心里极度不安,他还从未如此惶恐过。
云初晓近前他都没有发现,首到肩膀处的剧痛清晰传来,他倏地睁开了眼睛,惊恐绝望的尖叫下一瞬便塞入口中的东西堵了回去。
云初晓手起刀落,齐肩斩断了谢明阳的手臂,还有双腿,这是他欠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