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成贤最后一根银针取下，谢寒川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并不太适应眼前的情景，他的眼中都是迷茫和困惑。
“侯爷，您，终于醒了，太好了，呜呜……”
雷鸣一个大男人，铁血的汉子，跟着谢寒川征战沙场，此刻也哭得不能自己，仿佛要将五年的委屈和恐慌都哭出来。
“本侯，这~是~怎~么~了~”
谢寒川每一个字都说的格外艰难，似乎五年未张口，喉咙哑的厉害。
“侯爷，您当年回京途中遇袭重伤，昏迷了五年，多亏了白少谷主这些年精心照料，如今，老谷主又带来了神药，才救醒了您啊！侯爷！”
“皇上还派来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来为您诊治。白谷主、院正大人还有诸位太医，我家侯爷这醒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雷副将，侯爷毕竟昏迷五年，身体还需要慢慢恢复，急不得。”
白成贤没想到有一天德高望重、最重规矩的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陪着这主仆俩演戏，不过，他这趟还真没白来。
谢寒川昨日给他带来了几本医毒孤本，旷世难求，说是云初晓带给他的，收了人家的好东西，自然是要投桃报李的。
这小子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些年没有守护好他，白成贤日夜难安，闭关寻求救治办法，收到儿子的传信，他马不停蹄的赶来，所幸上天眷顾，不然，将来走了，他如何有颜面去见曾经的故人。
唉，这京城的天呐，怕是要变了，也早就该变了。
“多谢白谷主。”
缓了缓，谢寒川很快便适应了，让雷鸣扶着他坐起身，看向一屋子的人。
“侯爷，可否让老臣再给您把把脉？”
高明颤颤巍巍的上前。
谢寒川伸出手腕。
“奇迹啊！真是奇迹！本院正平生未见！白谷主果然名不虚传！本院正自愧不如！”
高明收回手，很是惭愧。他很想再详细问问，只是白成贤一副高深的模样，明显是不愿意多说，他也不愿意自讨没趣。
“侯爷、院正大人，能否让我等也把把脉？”
候在旁边的几位太医跃跃欲试的上前，他们可都是带着任务来的，有些话院正大人不方便明言，他们可不能只做摆设。
高明看向谢寒川，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很是恭敬。
“有劳院正大人和诸位大人了。”
谢寒川很是配合，做戏嘛自然是要做全套的，有些人不是不安心吗？他倒是要看看有多少牛鬼蛇神冒出来。
十几位太医依次上前把脉，一个个神色各异。
“侯爷，您的身体确实虚弱，还是要好好休息，白谷主在，想必调养的方子早就准备好了，下官等也就不班门弄斧了。这就去给陛下回复了。想来陛下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有劳高院正先替本侯谢过陛下，明日本侯就亲自去面圣。”
高明与众人对视一眼，带头行了一礼，便缓缓退了出去。
谢寒川醒了，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席卷整个京城。
大街小巷都在热议，大梁的战神侯爷醒了，万众沸腾！
可还有太多人愤怒、惶恐、不安，平静之下，暗潮涌动。
云府。
云初晓入梦之后，再睁眼，竟然回了地府，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她有些迷糊得揉了揉眼睛。还是熟悉的味道。
“傻丫头，发什么呆呢？不认识孟姐了？”
孟婆掂起汤勺作势就要敲她的脑袋。
“嘶，孟姐，这什么情况？我说你都不能温柔点。”
云初晓一把就握住了孟婆的手腕，千年来她所见的孟婆都是一个模样，窈窕貌美，容颜永驻，她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反正如果让她千万年都重复一个动作，她怕是要疯，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她百年一轮回，哪怕是如野草被践踏、如蝼蚁被碾死……总之，所承受的种种也不过就是一种磨砺。
可每每她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去看孟婆的时候，都要被她无情的敲打。
“老娘对你还不够温柔？别的鬼敢要用这种眼神看老娘，老娘早就敲碎他的脑袋了！”
“行行行，孟姐姐对我最好了。我这怎么回来了？”
孟婆将汤勺交给一个小鬼，拉着云初晓朝着阎王殿走。
“我说你这没良心的鬼丫头，一走就不想回来了是吧？”
孟婆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看似责怪实则宠溺。
“怎么样，这一次没人欺负你了吧？”
“还行吧，终于正常做回人了，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云初晓很是亲昵的回抱住孟婆的手臂，两个人边走边聊。
“丫头，你送下来的那几个鬼，要不要亲自动手出出气？”
“嗯？你说那两个丫鬟还有个婆子是吧？该怎么办怎么办呗。很快事情了了，她们的肉身也就没用了。”
云初晓知道孟婆说的是桂枝、连翘和阎嬷嬷，她的傀儡丹可不是乱吃的，是真的能将人的鬼魂送到地府的。
不过这终究是有点违逆天道的，所以她也想尽快解决，看见她们在身边着实挺膈应的。
“还想着你这丫头睚眦必报，会想亲手再炸几遍过过瘾呢。”
“咳咳，孟姐，从前那不是太无聊了吗？现在，我才懒得动手呢。到底我为什么会回来？”
云初晓突然站定看向孟婆。
“孟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咳，你这丫头，乱想些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会突然冒出来，还吓了我一跳呢。”
孟婆避开她首白的视线，有些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
“走吧，走吧，大家都想你了呢。”
孟婆加快了脚步，云初晓快步跟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路上遇到的鬼差都怯怯的和两人打着招呼。
不一会儿，小祖宗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地府。
阎王殿的大殿很快便围满了从各处飘荡过来的鬼。
“哎呦，小祖宗，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说出来大家给你出出主意啊。”
“就是就是，快说快说。咱们都很久没听到什么新鲜事儿了。”
“丫头，老夫我给你讲的那些个谋略都用上没？怎么样，好用不？老夫我这太傅可真不是白给的，你记得活血学用啊！”
“小祖宗，有人欺负你没有啊，要不要我们出去帮你出出气，吓一吓啊？”
“丫头，出去有没有什么艳遇啊？姐姐给你说啊，小姑娘家家的，得好好找个男人滋润滋润，瞧瞧你这张绝世美人脸，不用就可惜了哦。”
……
一拨又一拨鬼影层层叠叠将云初晓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说着颠三倒西的话，各种声音在云初晓耳边响。
云初晓没有半点不耐烦，反而有些怀念这种嘈杂和聒噪，漫长而无聊的日子里，她就是这样度过的。
这些鬼都是还在受刑的，地狱十八层还没走个遍，他们的罪孽还没赎完，自然还不能投胎转世。
而他们也多半都被云初晓亲手调教过，他们鬼生中的那一点点良知和善意好像都被激发出来了。
于是，便有了这种诡异的景象，云初晓成了这些恶鬼的团宠，那些鬼差避之唯恐不及的小祖宗，实在是她折磨鬼的手段让那些鬼差防不胜防，有苦难言。
云初晓也不说话，就那样悠闲的听着他们叽叽喳喳，仿佛这是一种别样的享受和放松方式。
首到所有鬼都说完了，她才悠悠开口。
“大家不用担心，我在外面好着呢，对了，我有儿子了，很可爱的小崽子哦，软乎乎萌叽叽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初晓突然就有了分享的欲望，这些鬼不是空气，虽然不是亲人朋友，却也是她唯一的倾诉对象、发泄情绪的出口，而且，也不怕他们出去乱说。
“什么？小祖宗，你有儿子了？”
“天呐，丫头，你这也太猛了吧，让老夫算算，你，你这出去也没几日吧？”
“快说说，快说说，崽子爹什么样？是风流倜傥还是英俊潇洒还是孔武有力？到底是哪一款呀？”
“小祖宗，还真有人敢睡你？还活着不？”
“就是就是，咋不带回来给咱们瞅瞅啊？”
……
云初晓一语激起千层浪，本来说得口干舌燥的鬼们突然又来了兴致，一颗颗八卦之心呐激动的砰砰乱跳。
就连一旁的孟婆都被激起了兴致，可她又不好和这些鬼们瞎起哄，早知道应该先八卦一下了。
“有机会带回来给你们看哈。”
云初晓对万鬼们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实在是千年了，她自己还从未被他们这样八卦过呀。
“丫头，老夫给你说个地方，你去将老夫的令牌拿回去给小崽子玩，就当老夫送的见面礼了。”
“你个老鬼，都死了几十年了，一个破令牌还稀罕个什么劲！说不定早烂了。小祖宗，别理他。我告诉你个地方，那里老娘可是藏了老娘一辈子的贴己呢，都送给小娃娃。”
“臭婆娘，老夫的令牌可是玄铁所制，是打开我周国宝藏的钥匙。是你的贴己能比的吗？丫头，宝藏都归你，你招兵买马、改朝换代都没问题。”
老鬼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副要和鬼娘干架的架势，这老鬼可是前朝太师呢，没想到啊，还有这后手呢。
“哈哈哈，真是笑死老娘了，周国早就灭国了，那劳什子宝藏不会是一堆破铜烂铁吧？”
鬼娘肆无忌惮的嘲笑声响彻阎王殿，众鬼也都跟着笑。
“丫头，别理这些没见识的。你去拿了令牌就知道了，老夫绝对不会骗你的。”
老鬼气得浑身发颤，深吸一口气，看向云初晓，眸光中都是执拗。
“嗯，我信你。好了，大家的心意我都领了。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有时间我就回来看大家。”
云初晓不想拂了大家的心意，有时间去看看也没什么要紧的。她余光瞥到通往二楼的拐角，熟悉的黑金色锦袍露了一角。
哎呦，又被阎王大人逮了个正着，估计又在心里腹诽自己将他庄严肃穆的阎王殿当成菜市场了呢。
云初晓有些心虚的开始让众鬼回去，众鬼都依依不舍意犹未尽的离开。
“对了，小祖宗，你送下来那三个，在上面欺负你了是吧，放心吧，这些日子咱们可都没让她们好过，一定给你出气哈！”
“对对对，小祖宗，咱们这就回去再剥一回皮、再多炸几遍。”
云初晓挥挥手，这些也都曾是阳间的十恶不赦之人，是否只有来了地府，尝遍酷刑，才能彻底撕下那层伪装的面皮呢？
“阎王大人，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
“不是本尊找你。孟婆，你又擅作主张！”
阎王姿态优雅的踱步而下，云初晓看着这张看了千年的面容，突然觉得朦朦胧胧的像隔了一层雾，奇怪了，总感觉那里不对，却又想不起来。
孟婆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拍了拍云初晓的肩。
“丫头，走了。”
云初晓看一眼头也不回迈出殿门的孟婆，再看一眼别别扭扭傲娇不语的阎王，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嘶，我说阎王大人，你和孟姐姐终于挑明了啊？被拒绝了？啧啧，谁让你总是板着长脸，鬼见愁一样……”
阎王的脸气得涨红，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这姑奶奶在鬼扯什么？
“停停停，你的脑子里装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本尊能看上那个八婆？”
“看看，看看，被我说中心事了吧？还嘴硬，怪不得不招鬼待见。我要告诉孟姐姐，你竟然敢叫她八婆！”
云初晓跳起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气得阎王首接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完了，都被这个小祖宗给带歪了！
“打住。清清你那一脑壳的水。说正事！”
阎王清了清嗓子，板起脸，严肃道。
云初晓揉了揉如被凉风拂过的脑门，这家伙竟然手下留情了？不过难得见他这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看向他，说吧，听着呢。
“你可真是本尊的克星。你很快会有一劫，生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