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们继续上路。
路过一个湖边，朱灵提议停下来休息。
湖水很蓝，倒映着天空的白云。
我们把车停在湖边，坐在岸上聊天。
“你觉得人活着是为了什么？“朱灵忽然问道。
这个问题昨天她也问过。
看来她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为了体验。“我重复了昨天的答案。
“那如果体验的大部分都是痛苦呢？“
“那就想办法改变。“
“如果无法改变呢？“
朱灵看着湖水，眼中有种深深的绝望。
“朱灵。“我叫她的名字。
“嗯？“
“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朱灵转头看我，眼中忽然有了泪光。
“我...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那就从你想说的地方开始。“
朱灵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其实...我生病了。“
“什么病？“
“很严重的病。医生说...可能活不了多久。“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但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
“多久了？“我问道。
“从小就有。只是这两年越来越严重了。“
“什么病？“
朱灵犹豫了一下：“系统性红斑狼疮。“
我心中一震。
这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确实很严重。
而且往往伴随着多器官损害。
难怪她看起来这么瘦弱，而且经常按胸口。
“医生怎么说？“
“说要积极治疗，但是...“朱灵摇摇头，“我知道自己的情况。“
“家人知道吗？“
朱灵苦笑了一下：“知道。但是他们更关心的是...其他事情。“
“什么事情？“
“家产。继承权。还有家族的面子。“
朱灵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失望。
“他们觉得我这样的身体，是家族的负担。所以...他们更希望我弟弟能够继承家业。“
“你弟弟？“
“继母的儿子。身体健康，聪明能干，是家族的希望。“
朱灵说到这里，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而我...只是一个随时可能死掉的累赘。“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有时候，最好的安慰就是倾听。
“所以我选择离开。既然他们不需要我，我也不想成为他们的负担。“
“你父亲也是这样想的？“
朱灵摇摇头：“爸爸还是关心我的。但是...他也有他的难处。继母很会做人，弟弟也确实优秀。相比之下，我这个病恹恹的女儿...“
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所以你就这样一个人出来旅行？“
“嗯。反正时间也不多了，我想在剩下的日子里，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朱灵说话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
但我能看出她内心的痛苦。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要面对疾病的折磨，家人的冷漠，还有死亡的威胁。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你很勇敢。“我说道。
“勇敢？“朱灵自嘲地笑了，“我只是没有选择。“
“不，你有选择。你可以选择自暴自弃，可以选择怨天尤人，可以选择把痛苦发泄在别人身上。但你没有。你选择了积极地生活，选择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是勇敢。“
朱灵看着我，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
“谢谢你。很久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了。“
“不用谢。我只是说出了事实。“
我们坐在湖边，看着夕阳西下。
金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你知道吗？“朱灵忽然说道，“遇见你之后，我觉得...活着好像又有了一点意义。“
她说这话时，脸红了。
我心中一动，但表面上保持平静。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很久没有人像你这样，把我当成一个正常人了。不是可怜我，不是同情我，就是...把我当成朋友。“
朱灵看着我，眼中有种特别的光芒。
“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啊。“我故意轻松地说道。
“嗯，朋友。“朱灵点点头，但眼中有种失落。
天色渐晚，我们回到车上。
朱灵说她有点累，要早点休息。
我目送她回到房车，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女孩的身世，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而她刚才的话，让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似乎对我产生了某种感情。
但这种感情，我能接受吗？
我的心中己经有了答案。
不能。
不是因为她的病，而是因为我的人生规划中，没有爱情的位置。
我的目标很明确——完成我的电影事业，实现财务自由。
其他的一切，都是次要的。
包括爱情。
但我也知道，要拒绝一个对你有好感的女孩，特别是一个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女孩，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我需要想一个既不伤害她，又能让她明白我的态度的方法。
夜深了，我躺在车里，听着远处传来的虫鸣声。
忽然，朱灵的房车里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声音很小，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朱灵？你还好吗？“
车内的声音停止了。
过了一会儿，朱灵的声音传来，有些虚弱：
“我没事，就是...老毛病犯了。“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有药。过一会儿就好了。“
但车内又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声。
我知道她在强忍着。
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疼痛，据说是很难忍受的。
特别是在夜间，往往会加重。
“朱灵，开门。“我的语气变得坚决。
“真的不用...“
“开门。“
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了。
朱灵坐在床边，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珠。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睡衣，看起来更加瘦弱。
“我真的没事...“她还在逞强。
“药在哪里？“我首接问道。
朱灵指了指床头柜。
我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药瓶。
有激素类的，有免疫抑制剂，还有止痛药。
这些药名我都认识。
都是治疗红斑狼疮的常用药物。
“哪一种？“
“白色瓶子的。“朱灵虚弱地说道。
我拿出药瓶，倒出两粒递给她。
朱灵接过药，用床头的水咽了下去。
“谢谢。“她说道。
“还疼吗？“
朱灵点点头：“主要是关节疼，还有胸口闷。“
“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最近比较频繁。可能是...病情在恶化。“
朱灵说话时，眼中有种深深的恐惧。
面对死亡，再勇敢的人也会害怕。
“要不要去医院？“
朱灵摇摇头：“没用的。医生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待。“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但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绝望。
“别这样想。医学在进步，说不定会有新的治疗方法。“
“也许吧。“朱灵勉强笑了笑，“不过我己经不抱希望了。“
我坐在她旁边，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对死亡，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