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这片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土地染上一层悲壮的橘红。
焦黑的坑洞、翻卷的泥土、折断的朽木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臭氧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那场惊世骇俗的战斗。
星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枚冰晶注射器——那流淌着金红与炽白双色光芒的“镇魂剂”——推入路明菲纤细的手臂。
看着少女紧蹙的眉头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丝,星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看着并排躺在地上、陷入深沉昏迷的路明非和路明菲,两张相似却又气质迥异的面容在夕阳下显得异常脆弱,谁能想到他们体内沉睡着足以灭世的疯狂?
藤丸立香和林七夜扶着气息稍稳、但略显虚弱的太公望。
道士接过藤丸立香递来的那瓶流转着幽蓝星芒的“秘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而温和的魔力,苦笑一声:
“英雄王的‘赏赐’……还真是及时。虽然贫道更想要杯热茶压压惊。”
出于对哪位高傲的王的信任,他毫不犹豫地饮下一口,磅礴的魔力瞬间涌入干涸的灵基,让他精神一震,萎靡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升。
他立刻将另一瓶递给藤丸立香:
“藤丸小友,快给迦尔纳用上,稳定他的灵基要紧。”
藤丸立香郑重地接过,她能感觉到体内迦尔纳的灵基出现的细微裂痕。
她立刻集中精神,通过御主契约,小心翼翼地将瓶中那精纯庞大的魔力引导向迦尔纳的灵核。
那幽蓝的星芒仿佛带着生命的力量,温柔地包裹住迦尔纳的灵基,开始缓慢但坚定地修复着。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有段时间。
“此地不宜久留。”
太公望稍微恢复了些力气,环顾西周狼藉的景象,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城市轮廓,
“动静太大,后续麻烦肯定不少。贫道先送大家回事务所。抓紧了!”
他深吸一口气,掐动法诀,脚下的土地再次软化、旋转。
一个比之前小了许多、光芒也黯淡不少的土黄色通道迅速成型,将昏迷的双子、疲惫的星、藤丸立香、林七夜以及他自己和西不相一同吞没。
光芒一闪,众人狼狈地出现在事务所中央。原本整洁的房间此刻也是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显然是之前两次强制召唤和能量冲击的“杰作”。
陈牧野和穹立刻迎了上来。陈牧野的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快速扫过昏迷的双子、虚浮的太公望和藤丸立香,以及明显脱力的星和林七夜,沉声道:
“情况如何?人都没事吧?”
“暂时……没事了。”
太公望随意找到一张椅子坐下,说着,
“迦尔纳灵基受损,正在休养,用了英雄王给的药,暂时稳住了。双子被注射了‘镇魂剂’,强制沉眠,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疯。贫道……咳咳……就是魔力透支,死不了。”
他指了指藤丸立香手中那瓶还剩大半的幽蓝秘药,
“这个是好东西,蕴含的魔力精纯庞大,正好给迦尔纳和贫道作为魔力储备。”
穹的目光则紧紧锁定在昏迷的路明菲身上。
他刚才在屏幕前目睹了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看到了路明菲眼中冰冷的权柄意志和少女的痛苦挣扎,也听到了言峰绮礼揭露的那令人窒息的“弑亲”真相。
此刻,看着地上那张苍白安静、甚至带着一丝脆弱的脸庞,他心中五味杂陈。
他默默地走过去,脱下自己的星穹列车制服外套,小心翼翼地盖在路明菲身上。
“他们……真的是……”
穹的声音有些干涩,看向星,又看向藤丸立香和太公望,似乎在寻求一个否定的答案。
藤丸立香疲惫地点点头,眼神复杂:
“言峰绮礼说的……恐怕是真的。你们通过令咒链接,也感受到了那份……绝望和虚无。他们背负的东西,太重了。”
她将英雄王赐予的秘药小心收好,那是迦尔纳恢复的关键。
陈牧野揉了揉眉心,感觉前所未有的疲惫:
“异闻带的神,英雄王,现在又加上这对随时可能爆炸的‘灭世双子’……沧南这座小庙,快被这些大佛挤塌了。”
他看向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仿佛刚才北郊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英雄王给的药剂能压制多久?”
“岸波白野警告过,”
星接口道,声音带着后怕,
“‘镇魂剂’只在人形状态下有效。一旦他们再次龙化,理智瞬间崩溃,药剂无效。”
她看着路明非沉睡的脸,难以将这张衰衰的脸和刚才那撕裂大地的凶兽联系起来。
“明白了。”
陈牧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安顿好伤员,恢复战力。太公望先生,藤丸,迦尔纳,你们尽快恢复。穹,星,你们负责看护好路明菲和路明非,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七夜,清理现场,联系后勤处理北郊的‘战场’痕迹,尽量封锁消息,安抚民众。”
众人点头,气氛压抑而沉重。一场大战虽暂时落幕,但留下的伤痕和隐患,远比肉眼的狼藉更加深刻。
黄金的方舟维摩那如同幽灵般悬浮在沧南市上空的云层之上,下方城市的万家灯火如同倒映的星河。
吉尔伽美什斜倚在王座之上,猩红的蛇瞳俯瞰着脚下那片刚刚平息了风暴的土地。
他手中把玩着一个新取出的、镶嵌着硕大祖母绿的金杯,里面盛着如琥珀般剔透的美酒。
“白野,”
他慵懒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
“感觉如何?这异世界的地球,这名为‘沧南’的蝼蚁巢穴?”
岸波白野站在他身侧,平静地回答:
“与我们的世界并无本质不同,王。人类依旧在既定的轨道上挣扎、欢笑、恐惧、重建。只是……这里的‘神秘’更加活跃,也更加……危险。”
她指的是刚刚那场触及神代层面的战斗。
“嚯嚯嚯~!”
吉尔伽美什轻笑,
“危险?那是弱者的定义。对于本王而言,这不过是增添了更多的……趣味。”他啜饮一口美酒,目光仿佛穿透云层,看到了事务所内压抑的景象和城市街头劫后余生的人们。
“看那些蝼蚁,”
他指向下方,
“刚刚经历了足以毁灭家园的威胁,目睹了超越认知的力量。恐惧尚未完全褪去,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然而,你看——”
他猩红的瞳孔中倒映出街角一家重新亮起灯的面馆,老板正吆喝着收拾打翻的桌椅;
看到公园里,几个孩子不顾大人的担忧,又在追逐打闹;
看到广场上,有人架起设备,对着北郊方向指指点点,脸上带着惊魂未定却又抑制不住的好奇和兴奋……
“他们的恢复力,如同野草般顽强。恐惧过后,是麻木,然后便是遗忘,接着便是投入那名为‘生活’的、日复一日的平庸轮回。痛苦、失去、乃至对自身渺小的认知,都会被琐碎的日常迅速冲淡、覆盖。这就是凡物的韧性,也是他们最大的……悲哀与可笑之处。”
吉尔伽美什的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剖析,既有对脆弱生命的轻蔑,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