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万贯脸上的嚣张瞬间烟消云散,肥肉堆挤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连连作揖:“原来是三位公子!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们,恕罪恕罪!”他偷偷拽了拽身边的儿子,压低声音呵斥,“还不快给三位公子道歉!”
那青年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说得出话,只是一个劲地哆嗦。
王万贯见状,只好自己陪着笑打圆场:“不知犬子哪里得罪了三位公子?若是有冲撞之处,小老儿定当好好教训他!”
苏诚淡淡开口,把方才被唾沫暗算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
“说这些废话干什么!”李嘉颂不耐烦地打断,指着那青年冲王万贯吼道,“让开!今天不把这杂碎的牙打掉,难消老子心头之恨!”
王万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护在儿子身前:“公子息怒!小孩子不懂事,小老儿愿意赔偿……”
“赔偿?”李嘉颂冷笑,“你赔得起吗?”
正拉扯间,王万贯瞥见门口气喘吁吁跑来的红姨,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从怀里掏出个银锭子塞过去:“红姨!快帮我说句好话!日后必有重谢!”
红姨哪敢接,慌忙躲开,脸上满是幽怨:“王老爷!您这是坑我啊!”她苦着脸叹气,“我方才还跟您说,苏大家被这三位公子请了去,让您莫要动气,您怎么转头就……这江州城谁不好得罪,偏要惹这三位?他们的爹哪个是好惹的?”
张世元听到“苏大家”三个字,忽然想起什么,看向王万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方才包了苏大家场子的,就是王老爷?”
李嘉颂这才反应过来,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好啊!原来是你!抢了苏大家还不够,还唆使你这狗儿子暗算老子?”他越想越气,指着卫兵喝道,“都给我看着!待会儿谁他妈敢拦,一并抓进牢里!”
“是!”卫兵们齐声应道,目光灼灼地盯着王万贯,吓得他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李嘉颂再没废话,像饿虎扑食似的冲过去,一把揪住那青年的衣领,拳头就挥了过去。张世元也没闲着,他向来护着兄弟,见李嘉颂动手,也冲上去抬脚就踹——在他看来,兄弟受辱,便是自己受辱,没什么好客气的。
苏诚也跟了上去。一来,他得符合“纨绔兄弟”的人设,总不能站在一旁看戏;二来,那口唾沫本是冲他来的,若不是他躲得快,此刻遭殃的就是自己。想到这里,他下手也没留余地,拳头落在那青年身上,闷响连连。
房间里顿时一片混乱,姑娘们的尖叫声、青年的惨叫声、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声混在一起。王万贯看着儿子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心疼得眼圈发红,却被卫兵死死盯着,半个字也不敢多说,只能眼睁睁看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把血都咽进了肚子里。
首到那青年被打得鼻青脸肿,像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李嘉颂才喘着气停手,踹了那青年一脚:“下次再敢暗算爷爷,首接废了你!”
那青年连哼都哼不出来,只是痛苦地抽搐着。
李嘉颂整理了一下衣襟,瞪了王万贯一眼:“滚!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王万贯如蒙大赦,赶紧让人用门板抬着儿子,踉踉跄跄地走出玉春坊。夏天的日头还是很热的,可他后背却沁出一层冷汗,黏得里衣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看着门板上儿子鼻青脸肿的样子,嘴角淌着血,连哼都哼不出声,王万贯心疼得眼圈发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敢掉下来。他知道,这三个公子哥惹不起,别说报仇,连露出半分不满都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走到街角僻静处,他让抬门板的下人停住,蹲下身,轻轻握住儿子那只没受伤的手,声音发颤:“儿啊,忍忍……爹这就带你去看大夫,很快就好了……”
那穿暗青色袍子的青年艰难地睁开眼,眼球充血,像两团燃烧的鬼火。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声音又轻又哑:“爹……我……我要报……报仇……”
“嘘!”王万贯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捂住他的嘴,慌忙环顾西周,见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脸都白了,“你疯了?!这话能说吗?”他用力捏了捏儿子的手,语气又急又怕,“那三个是什么人?咱们惹得起吗?忘了爹怎么跟你说的?在江州城,遇到那三位,就夹着尾巴做人!”
青年没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王万贯,那眼神里的恨意浓得化不开,像淬了毒的冰。
王万贯心里一寒,却也只能咬咬牙,冲下人低吼:“还愣着干什么?快送少爷去医馆!”
门板被重新抬起,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王万贯跟在后面,看着儿子那双眼,心里莫名发慌——他总觉得,这口恶气,怕是没那么容易咽下去。
…………
暴打了那青年一顿,李嘉颂心里的火气散了大半,又恢复了往日的纨绔模样,搂着张世元的肩膀笑骂道:“还是揍人解气!那王万贯父子,一看就是欠收拾的货!”
张世元拍开他的手,嫌弃道:“一身汗味,离我远点。”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却带着笑,“不过今日这事,确实是他们活该。”
苏诚跟在一旁,听着两人插科打诨,也跟着笑了笑。走到玉春坊门口,三人互相道别,各自坐上马车回了府邸。
苏诚刚踏进苏府大门,就被管家拦住:“二公子,夫人在正厅等着您呢。”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怕是出门的事被母亲知道了。果不其然,一进正厅,就见苏夫人坐在太师椅上,脸色不太好看。
“你父亲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那两个混小子出去了?”苏夫人见他进来,开门见山地质问,语气里满是担忧,“我刚听下人说,玉春坊那边闹了动静,李公子还调了卫兵过去,是不是你们仨惹的事?”
苏诚低着头,没敢辩解。
苏夫人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却依旧带着数落:“诚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让娘省点心?你父亲在朝为官不易,你总跟着李嘉颂他们瞎混,万一闯出大祸,怎么收场?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说苏尚书教不好儿子!”
这是苏诚穿越过来后,第一次被苏夫人这般数落。可他心里却暖暖的——没有不耐烦,只有真切的关心。这让他想起前世从未体会过的母爱,鼻子微微发酸。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苏诚乖乖认错,态度诚恳。
苏夫人见他认错,气也消了大半,摆摆手:“行了,回屋去吧。下次出门,先跟我说一声。”
“嗯。”苏诚应着,转身回了自己的后院。
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小翠正拎着水壶浇花,裙摆沾了点泥土,衬得那张圆脸愈发朴实。
苏诚眼睛一亮,走上前笑道:“小翠,忙着呢?”
小翠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连忙行礼:“二公子。”
“我问你个事,”苏诚故作随意地靠在廊柱上,“你说,咱们这儿有没有那种……稍微硬挺些的纸?不是写字的宣纸,要厚实点、不容易折坏的那种。”他想着做扑克牌,普通的薄纸肯定不行,得找些有韧性的硬纸。
小翠歪着头想了想,掰着手指道:“硬挺的纸……有啊。像铺在礼盒里的‘衬金纸’,背面裱了层细麻,挺厚实的;还有书画铺子里卖的‘夹江纸’,是用楮树皮和竹子混着做的,比寻常宣纸硬实;对了,还有一种‘油蜡纸’,刷了层蜡,防水又挺括,就是颜色深,不太好看。”
苏诚听得眼睛发亮——这几种听起来都挺合适!尤其是衬金纸和夹江纸,听起来既硬挺又有韧性,做扑克牌再合适不过。
“知道了,”他笑着点头,“你继续忙吧。”
待小翠走开,苏诚搓了搓手,心里盘算着——找机会弄点硬纸来,先把扑克牌做出来,然后按照约定喊杨家那位小姐先过来试玩一下看看效果,如果反响不错,说不定能靠这个大赚一笔。
接下来的几日,苏诚大多待在书房里。这世间的消遣本就不多,遛鸟逗狗之类的勾当,原主早己玩腻,他也提不起兴致。好在书架上摆着不少才子们写的言情小说与鬼怪异志,字里行间的婉转与诡谲,倒也能打发不少时光。
只隔了一日,苏诚便唤来小翠,让她去采买些衬金纸和夹江纸。
小翠捧着茶盏,好奇地抬眼:“少爷买这些纸做什么?衬金纸金贵,夹江纸粗糙,既不好写字,也不好作画呢。”
苏诚端着书册,头也没抬:“有用处,你买来便是。”他不愿多说,小翠也识趣,没再追问,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第三日午后,小翠果然捧着两摞纸进来了。
“少爷,您要的纸买来了。”
苏诚放下书,起身看过去。只见桌上分两堆放着纸:
左边的是衬金纸,每张约莫手掌宽,质地厚实挺括,正面泛着淡淡的金箔光泽,摸上去光滑细腻,背面隐约能摸到细密的麻线纹路,想来是裱了细麻的缘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韧性十足,轻轻弯折也不易起皱。
右边的夹江纸则大了些,约莫有半张书桌宽,颜色是自然的米白色,带着些微的粗糙感,表面能看到细小的纤维,虽不如衬金纸光滑,却比寻常宣纸硬实得多,指尖划过,能感觉到纸张的挺括,弯折时会发出轻微的“咔”声,显然纤维更坚韧。
“嗯,不错。”苏诚拿起两张纸对比着,心里越发满意——衬金纸精致,适合做牌面;夹江纸扎实,做牌底正合适。
“放在这儿吧,辛苦你了。”
小翠放下纸,又看了两眼那纸,终究没再问,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苏诚一人,他看着桌上的纸,眼里闪着兴味——是时候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