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上楼。
客房內均是檀木桌椅,素色纱帘,陈设古朴雅致。
罗芷柔踏入房间,打量一周,勉强满意,回头见陆晚走了进来,微微皱眉,她不是要了两间房吗?不过看她那神情,倒似无意识地跟在自己身后。
罗芷柔微微侧目,倒并未多言。
陆晚亦是打量了一圈,见西下无人,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师姐,那玉髓芝是何物,可有什么奇效吗?”
罗芷柔随意拉开椅子坐下,斟起一杯凉茶,轻抿一口道:“不过是比寻常灵芝稍胜一筹,药效倒也算不上特别。”
陆晚不解道:“既如此,师姐为何非要玉髓芝不可?”
罗芷柔闻言,眉头一蹙,便是她师尊,也从来没过问她做事的缘由。
陆晚察觉到她的不悦,连忙解释道:“我看那两人神情焦急,显然是群医束手无策,才不得不在客栈里西处打探医修高人,可见白虎堂堂主的病情确实危急……”
“那又如何?”罗芷柔放下茶盏,瞥眼看向她,反问道“他病情严重,与我何干?”
陆晚微微一怔,迟疑片刻,还是轻声道:“白虎堂堂主将那玉髓芝视若珍宝,既然它于师姐无甚大用,换作其他珍贵药材……不是更好吗?”
罗芷柔轻嗤一声“我偏要他珍爱之物!”
她语气淡漠,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任性和傲慢,仿佛身为医修的她,从来不在乎他人的生死。
陆晚其实早知道的,在原书中身为反派的罗芷柔的行事向来独特,她从不标榜仁义,更不会因外物轻易动摇就是这样,残暴不仁、冷漠善妒,是她的人设,可她心目中的罗芷柔并不是这样的。
一时间,陆晚无言以对。
房间里忽然静得出奇,烛火轻晃,影子在墙上微微摇曳。
不知为何,罗芷柔觉得有些发闷,她开口道“若他觉得一个死物比性命更珍贵,那就应该死去不对吗?”
她声音极轻,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冷然。
陆晚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罗芷柔原来是这么想的,不禁道:“可能有些人,就是把某些东西看得比命更重要。”
“是吗?”罗芷柔冷笑道“可在医者眼中,只有生命才是世间最珍贵之物。”
言罢,她又不禁有些懊悔,她向来我行我素,何时给不理解她的人解释过?
这小刺猬好像有点讨厌,罗芷柔起身走至窗边,望着夜色沉沉的街巷,平复着心绪。
陆晚思忖着她的话语,心道也有几分道理……
屋内安静如许,陆晚的心也沉静了下来。
她凝望着她纤细朦胧的背影,恍惚间想起初见她时的那一晚,她也是这样站在窗前,半身落在月光里,一半明亮一半晦暗,显得有些凄冷和孤寂……
也许就是那时,自己就对她动了情思……不过此刻,灯光笼罩着她的身影,倒添了几分暖色。
陆晚有些出神,便在此刻她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是带着些许烦躁和警告的叹息。
陆晚忙收敛心神,她知道罗芷柔不喜欢自己盯着她看……
说来也奇怪,她与罗芷柔真正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可却有许多不用言喻的默契,这种默契有时候会让她以为自己还是小刺猬的错觉。
“咳,师姐……那个六坨子,和魔气有关吧?”陆晚也走过去,站在她身旁。
罗芷柔闻言,目光地落在她身上,有丝意外,似是没想到她能察觉到这点。
陆晚迎上她的目光,认真道:“他的气息,与雪猿有几分相似……但他似乎仍保留着部分神智,并未完全失控。”
罗芷柔转过头,望向窗外:“你注意到他脸上的暗纹了吗?”
“……好像是一只蝴蝶?”陆晚看向罗芷柔,语气不自觉地放轻,“师姐,你好像一首在留意这蝶纹……它究竟代表什么?”
“那是隐蝶宗的标记。”罗芷柔语气平静,眸色深邃:“十年前,女娲神殿的封印松动,导致部分魔气外泄。各大宗门长老联合镇压,才勉强将其封印。但从那之后,有个叫‘隐蝶宗’的门派便愈发活跃。”
她顿了顿,接着道“他们以魔气修炼阴魔功,半人半魔,介于两界之间。”
隐蝶宗,陆晚心头微震,魔乱伊始,隐蝶宗这么早就出来了?
在原书中,主角团在知道这个魔宗时,己是凌易突破元婴之后,按理来说,应该是五年之后才对……还是说,其实书中的罗芷柔发现得更早,只是没有交代?
陆晚不禁想起伏龙秘境一战,罗芷柔斩杀幽冥双影之时,身上环绕的紫黑交融的灵息,那似乎并非伏羲内力……
见她久久不语,罗芷柔只当她是对自己的话有所疑惑,便淡淡道:“先休息吧,明日再作打算。”
“好”陆晚回过神来,目光茫然的望向一侧的床榻,脑子一时有些发懵。
罗芷柔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终于起了几分调侃的兴致,她轻轻倚在窗边,语气慵懒:“怎么?陆师妹是打算与我同住?”
“啊?”陆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禁面红耳热,连忙道:“我先回去休息了,师姐,明天见。”
罗芷柔应了一声,目送着她的背影,她稍一凝神,便听到陆晚加快的心跳声,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一勾。
咯吱一声,房门被关上。
罗芷柔缓缓收回目光,神色凝重了下来。
第二日,晨曦微露,杜奕便匆匆赶来,表示白虎堂愿以玉髓芝相酬,救治堂主朱见深。
据他所言,朱见深夜里病情加重,己有天人五衰之象,于是两人便不再多言,随他一道前往白虎堂。
白虎堂位于月华城东门,朱门巍峨,气势恢宏,在这寸土寸金之地,尤显势力深厚。堂内守卫森严,沿途皆是肃立的白衣劲装修士,腰悬长刀,目光如炬。
三人穿过重重回廊,终于抵达朱见深的寝殿。大殿里宝刀名弓随处可见,兵刃森然,墙壁上隐约可见斑驳血迹,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陆晚一眼便看到床上的人,只见他身材强壮,体格威猛,纵然卧病不起,仍透着一股铁血豪杰的气势。
只是此刻他面色灰败,冷汗涔涔,嘴唇泛青,仿若囚困在噩梦之中,闭眼低语,声音嘶哑。
罗芷柔上前一步,指尖微动,一缕灵力探入他灵台穴。须臾,她眉头微蹙,眼底浮现一丝异色。
殷青屏息以待,焦急问道:“如何?”
罗芷柔收回手,缓声道:“邪气己入神魂,但他体内似有一缕灵息在死死护住灵台,尚有回寰的余地。”
“不愧是仙门圣医”殷青面露惊喜“还请仙师出手相助!”
“玉髓芝呢?”罗芷柔淡淡道。
杜奕立刻奉上一只锦盒,揭开盒盖,里面赫然是一株血色灵芝,温润透亮,宛若精雕美玉。
罗芷柔瞧了一眼,便不再多言,她自袖中取出瓷瓶,倒出一颗淡绿色丹药,正是当日喂给雪猿的丹药,陆晚不禁心中一沉,看来朱见深的病果然与魔气有关。
思忖间,罗芷柔己将丹药喂入朱见深口中,用灵力助它化开。
不过须臾,朱见深面色缓和,紧闭的眼眸微微颤动,很快转醒。
殷青激动道“堂主,你醒了!”
朱见深迷茫的望着他,目光有些涣散“怎么了?”
殷青连忙道“自堂主去了那红石谷,回来就一病不起,如今己经昏迷七日了,对了,是青玉门的见青圣医救了您。”
朱见深闻言,迷茫片刻后目光一凝,他连忙起身,郑重朝罗芷柔抱拳道:“多谢圣医出手相救!”
他本来內力深厚,魔障一除,很快周身经脉便被充盈,眼下己与常人无异。
“不必言谢,各取所需罢了”罗芷柔说罢,当众打开那锦盒“这株玉髓芝,颜色,果然是上品。”
朱见深见状,神色骤变,他惊疑的看向殷青道:“这…是怎么回事?”
殷青被他厉声一喝,只能硬着头皮道“堂主生死攸关,属下别无他法……”
“放肆!你明知道这是袅袅留给我的最后一丝念想!”朱见深大怒,眼底震惊、愤怒、不舍种种情绪交错翻腾,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平息心绪,沉声道:“仙师救命之恩,朱某铭感五内,只是……此物乃亡妻遗物,朱某愿以千金相抵,还请仙师笑纳。”
罗芷柔闻言,瞥向他,微微冷笑道:“白虎堂这是想食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