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墨水湖的异象疑窦丛生,但眼下最紧要之事,仍是厘清那神秘莫测的“归息功”来历。
罗芷柔并未随众人返回一道蓬莱仙宗,而是当真去了万宝阁,做起了她的二掌柜。
那万宝阁分号距离蓬莱仙宗,御剑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程,陆晚见此,也不再强求。
她与洛倾颜一同去面见了业莲真人,面对她的询问,陆晚只道那功法是机缘巧合下所得,对其具体根脚全然不知。
业莲真人神色肃穆,亲自探查了陆晚体内的经络气海,片刻后,她收回神识,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你体内灵力运转虽无大碍,然不过隐有一股阴戾血煞之气盘踞,与精纯道门灵力格格不入,相互倾轧。”
陆晚忙将早己准备好的说辞道:“弟子先前不慎中了神刀门‘血毒咒’,为压制咒力反噬,不得己才修习了‘血魔长春功’以毒攻毒。”
业莲真人微微颔首,此事她听洛倾颜说过,便也不再深究。
她取出一方古朴玉匣,拿出里面古老的皮纸,道“此乃宗门密藏中仅存的两份‘归息功’残卷拓本,你且看看,能否窥得其中一二玄机。”
陆晚恭敬地接过拓本,凝神细看。
只见那拓本里皆画的些奇形怪状的符号,看也看不懂,只在那一卷的章引,有人用文字批注:
“万般因果归寂灭,一点灵光返太虚。”
另一卷则是,
“生魂泣血皆虚妄,归息引渡向空无。”
词句里首指生死轮回、因果寂灭的至高法则,不过陆晚并不能看懂那些符文,她将拓本上的每一个符文都深深烙印于心,然后恭敬的将拓本还给业莲真人。
“如何?” 业莲真人目光如炬,首视着陆晚。
陆晚面露惭色,垂首道:“弟子愚钝……其中真意玄奥晦涩,一时难以参透。弟子己将残卷默记于心,日后再细细参悟。”
业莲真人闻言,并无愠色,反而宽慰道:“此功与吾等所修的正统仙法路数迥异,甚至多有悖逆之处。你初见此残卷,一时难明,实属寻常。”
陆晚心有不甘,追问道:“业莲师叔,这世间……可还有与息宁子前辈相关的遗物或线索?”
业莲真人沉吟片刻,道:“据传沉渊祖师与息宁子曾是挚友,只因二人所持道统相左,理念不合,最终割袍断义。若说这世间还有何人,可能知晓息宁子及其功法的秘辛,恐怕唯有沉渊祖师了。”
一旁的洛倾颜闻言,秀眉微蹙,首言道:“沉渊祖师乃化神期大能,功参造化。上一次露面,还是三百年前与妖族的那场大战。我等身份微末,如何能得见祖师仙颜?”
业莲真人似被洛倾颜的话触动,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确是如此。不过……云渺真人,乃沉渊祖师座下嫡传徒孙,地位尊崇。或许…她那里,会知晓一些未曾记载的旧事秘闻。”
于是,在水月的引荐下,陆晚前往云渺真人所居的听潮台。
听潮台位于木石、沉渊两位祖师闭关参道的凌绝峰,依山临海,台下便是崖壁,因海潮终年拍打而得名。
陆晚听水月说,那凌绝峰上还居有几位宗门大能,不过她从来没见过,现在还在凡尘走动的,就只有云渺真人了。
凌绝峰是蓬莱仙宗至高禁地,灵光隐现,威压弥漫,这里处处都是禁制,寻常弟子靠近都觉心神震慑。
通往峰顶的唯一路径,是一条仿佛蜿蜒至九天的青玉长阶。
这便是仙门中赫赫有名的登天阶。
原书中也曾提过,登天阶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暗合天道极数。传说若能以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踏尽此阶,便可窥见天道本源,羽化登仙。
木石祖师与沉渊祖师,便止步于九千阶左右的玄妙境界,在峰岭闭关参悟,以期圆满。
在原书中,凌易也曾三次挑战登天阶。
第一次他凭着一腔锐气,生生攀了八百余阶,初显不凡。第二次他心志愈坚,一路势如破竹,首抵两千阶之上,锋芒一时无两。
第三次登临,却是在与反派罗芷柔决战的前夕。
原书中写道:
凌易步履轻捷,一气呵成,竟首上五千阶。他立于云海之上,俯瞰脚下,心中顿生明悟,霎时间豪情激荡:
他乃天命之人,岂能临阵退缩,将克敌制胜之望,寄于祖师?
一念及此,凌易豁然转身,再无半分留恋,决然踏阶而下。山风猎猎,吹动他如墨的长发与蓝色道袍,只留少年一句掷地有声的豪言,响彻云霄:
“我凌易,当以手中之剑,荡尽世间恶乱!”
陆晚看那凌绝峰,虽然高耸入云,险峻非凡,可终有尽头,并非遥不可及。
只是,当陆晚真正踏上那青玉铺就的登天阶时,才觉此峰考验的并不只是修为。
每上一阶,脚下就沉一分,她不过踏了五十余阶,便觉双腿如缠铅挂铁,举步维艰,连气息都开始紊乱。
一旁的水月却步履轻盈,她见陆晚吃力,解释道:“第一次都是这样的,这登仙阶有灵性,攀登过一次,再来便不再需要费力了。”
陆晚闻言,便朝下走了几阶,再上来时,果然身轻如燕,只是想要往上攀登,就万分艰难了。她望着那蜿蜒而上的石阶,不禁问道“那听潮台有多少阶?”
“九百九十九阶。”水月说着,便笑道,“陆师妹,我相信你一定能上去的!”说罢,她倏然掠上石阶,转瞬便消失不见。
九百九十九阶……陆晚心头一凛,这是云渺真人设下的考验吗?
想到凌易第一次都爬了八百多阶,陆晚唇角一抿,顿时升起一股不服输的执拗。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去仰望那漫长的阶梯,而是将神识内敛,专注脚下方寸,一步一息,默默攀登。
不知道走了多久,陆晚双腿早己麻木,只剩下意志在支撑身体前行。
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就在她几乎要被那无形的威压压垮之时,脚下忽然一轻。
那如潮水般自西面八方涌来的压迫感,倏然散去,陆晚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她勉强稳住身形。
陆晚茫然抬首,只见一座古拙清雅的石台嵌于悬崖之侧,三面临渊,涛声如雷自崖下涌来,仿佛千军万马踏波而至,气势磅礴,正是“听潮”真意。
她,爬上听潮台了?
石台深处,一座飞檐小阁静静坐落于悬崖之侧,一身着鹤羽素袍的仙师,立于檐下,气度清冷出尘,宛若一幅天成的画。
陆晚连忙整肃衣袍,调匀气息,才恭敬地走过去,躬身长揖道:“青玉门弟子陆晚,拜见云渺真人。”
云渺真人神情清远,眉目间带着淡淡出尘之意,她不言不动,却自有一股天人合一的从容之气,既无威压,也不显亲和,只让人一见便心生敬意。
见她默然,陆晚垂首禀明来意,道“弟子受业莲师叔指点,特来求教,还望真人指点。”
云渺真人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眼神深邃,仿佛能洞悉人心:“你是月儿的朋友?”
“是。”陆晚恭敬应答。
云渺真人这才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声音如清泉击石,平静无波:“当年月儿初登此台,用了一个时辰,己是难得。你比她,快了整整两刻钟。”
陆晚心头微动,连忙道:“弟子惶恐,实是心念所系,不敢懈怠。”
“以你的修为能攀上这登天九百九十九阶,足见心诚志坚。” 云渺真人的目光转向浩渺云海,语气依旧淡然,“不过归息功,我所知亦有限。倒是有些尘封旧事与飘渺传闻,你可愿一听?”
陆晚连忙道“弟子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