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雷鸣般的喝彩声在茶馆内炸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张云演讲结束的刹那间，整个茶楼就像滚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沸腾起来。
茶碗盖叮叮当当碰作一团，有人激动得拍案而起，震翻了桌上的瓜子碟，褐色的瓜子撒了一地。
“谢谢您！张先生！”
几个穿着蓝布学生装的青年挤到最前排，眼眶通红地喊道。
这些来自云州大学的反投降派学生，此刻终于找到了主心骨。
为首的瘦高个摘下圆框眼镜，用袖口擦了擦的眼角。
几个月前，他远在外省的朋友就因为张贴反升阳标语，被宪兵队当街打断了腿，接着遗弃在大街上活活等死。
张云微微颔首，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清瘦的面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不用谢我，我只是同胞们的传话筒罢了。”张云笑着回答道。
“记住了，我们永不投降！"张云高举右手握拳道。
茶楼里爆发出更热烈的回应。一个白发老者颤巍巍地站起来，缺了牙的嘴蠕动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谢晋快步上前，右手始终按在腰间的P08手枪上。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在几个可疑的身影上多停留了一秒。
护卫队长郭松龄带着六个荷枪实弹的士兵走过人群，黑色皮靴踩在撒落的茶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张云整了整军装领口，铜纽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转身走向门口，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有个扎着蓝头巾的妇人突然跪下，双手捧着一篮子还带着露水的青菜要往张云手里塞。
郭松龄刚要阻拦，张云己经弯腰接过，还从兜里掏出两块银元悄悄塞到了妇人的口袋里。
“各位请回吧，”张云站在茶馆门口，夕阳给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该做工的做工，该读书的读书。”
张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透着几分亲切，就像长辈在叮嘱自家孩子。
街边卖糖人的老汉停下了手中的糖勺，黄包车夫们放下了车把，对面糕点店老板站在台阶上张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那个挺拔的身影，仿佛看着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火把。
别克轿车早己停在路边，锃亮的车身倒映着攒动的人头。
司机小跑着打开车门，皮质座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张云刚要上车，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稚嫩的喊声：“张叔叔！我长大也要打鬼子！”
回头看见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小脸脏兮兮的，手里还攥着半块烤红薯。
张云笑了笑，接着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块巧克力塞到孩子手里轻声说道：“好好吃饭，快快长大。”
“打仗是我们大人该干的事，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学习。”张云说罢便离开了这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茶馆里突然爆发出整齐的喊声：“誓死不降！誓死不降！”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得停在电线杆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别克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
“八嘎！八嘎！八嘎！”
冈村总督怒不可遏地将手中的战报狠狠摔在地上，纸张哗啦啦散落一地。
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像几条扭曲的蚯蚓，面色涨得通红，连那副金丝眼镜都被震得滑到了鼻尖。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个参谋官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这位暴怒中的将军。
叮叮叮叮——！！
就在这时，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炸响，吓得一个年轻参谋手中的铅笔掉在地上。
冈村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领口，才伸手接起电话。
听筒刚贴近耳边，一阵咆哮便如雷霆般炸响：
“废物！饭桶！蠢货！”
冈村的身子不自觉地矮了三分，握着听筒的手指节发白。
电话那头是陆军本部总指挥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鞭子般抽在他脸上。
“张云把我们当什么了？他出名的垫脚石吗？！”总指挥的怒吼震得听筒嗡嗡作响。
“现在整个新周，不，全世界都在谈论这个支那军阀！连大洋彼岸都在报纸头版刊登他的照片！”
“哈依！属下知错！”冈村猛地并拢脚跟，皮鞋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属下愿将功补过！”
“补过？”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愤怒的吼道："冈村，你给我老实交代，这次刺杀是不是你指使的？！"
冈村瞳孔骤然收缩，后背的军装瞬间被冷汗浸透。“报告长官！绝对与属下无关！属下以武士的荣誉起誓！”
"哼！"
对面的声音冷得像冰一般：“那你最好祈祷真的与你无关。这次刺杀伤到了一个美瑞拉记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冈村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往小了说，这是治安不当！”那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接着逐渐转变为怒吼。
“往大了说，这就是外交事件！外！交！事！件！”
“冈村！你是头猪吗！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电话对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冈村心上，他眼前闪过美瑞拉驻日大使那张傲慢的脸，以及美瑞拉方面最近对升阳帝国越来越强硬的态度。
“立刻给我写一份详细报告！”对面大本营总指挥厉声命令道。
“你给我亲自送到大本营！还有，马上找个替死鬼，必须是够分量的人！”
冈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哈依！属下明白！”
“你给我记住！”对面的声音突然压低，却更加危险。
“现在北进派正在推动对苏作战计划，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得罪美瑞拉人！要是因为你坏了帝国的大计...”
未尽的话语中蕴含的威胁让冈村不寒而栗。
随着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的嗡鸣。
冈村缓缓放下电话，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连钢笔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参谋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冈村缓缓摘下眼镜，用颤抖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都听到了吗？还不快去！”冈村一声大喝，身边的军官立刻快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