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听说了么?东洋鬼子打进我们隔壁贵省了!”
云州
在城市内东街的老榕树下,黄包车夫王老五撩起汗巾擦了把脸,压着嗓子对身旁几个同行说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黝黑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扯你娘的蛋,我怎么不知道!”旁边蹲着的李二狗吐掉嘴里的草根,眼睛瞪得溜圆。
“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这些是张少帅要考虑的事,你个小瘪三就别想那么多了。”
王老五“啧”了一声,把汗巾往肩上一甩:“我表舅在邮政局当差,前儿个亲眼看见贵省来的加急电报。”
他神秘兮兮地凑近几分:“说是丢了好几座城,死的人海了去了。”
茶楼门口的小伙计阿福正提着铜壶给客人续水,听到这话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青石板上,腾起一缕白烟。
他赶紧用围裙擦了擦茶壶,支棱起耳朵听着。
“后来呢?”旁边几个车夫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后来啊...”王老五故意拖长了声调,等吊足了众人胃口才接着说,“听说东洋人自己撤了,也不知道闹的哪一出。”
他啐了口唾沫接着补充道:“估计啊,八成是怕了咱们隔壁贵省的军队。”
“放你娘的屁嘞!怕张少帅的兵才对。”
李二狗突然激动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跟你们说我堂兄在二十九军当兵,说那些东洋鬼子的炮能把城墙轰塌喽!”他说着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看的众人是不停的放声大笑。
“不过,你说万一我们要打仗了怎么办?”王老五突然问道。
“打仗就打仗!怕什么!我朋友家三个孩子全死了!也不差我一个!”
“那群狗娘养的升阳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李二狗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好!如果有一天参军我希望可以在征兵处看到你!来!吃东西!”
茶楼二楼的雅间里,张云放下青花瓷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
楼下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张先生,我需不需要让他们声音...”身旁的谢晋欲言又止。
张云抬手制止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通知报馆,下午三点召开记者会。”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表面上张云看起来毫无反应,但实际心里己经乐开了花。
人们的精神己经打起来了,至少之后再提及升阳帝国,比起恐惧更多的则是愤怒。
与此同时,街对面的绸缎庄门口,几个穿着学生装的年轻人也在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
一个戴圆框眼镜的男生推了推镜片说道:“贵省那边死了好多老百姓...”
"嘘——"
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学生紧张地打断他,“小心隔墙有耳,如果让那群升阳人知道的话。”
她下意识摸了摸藏在书包里的传单,掌心全是冷汗。
街角卖糖人的老汉慢悠悠地转着糖勺,浑浊的眼睛却不时扫过人群。
几个穿着和服的东洋人从洋行里走出来,皮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本喧闹的街面顿时安静了几分,只剩下糖勺碰击铁锅的叮当声。
下午三时,云州大饭店的会议厅里挤满了中外记者。
镁光灯不时闪烁,照得人睁不开眼。张云站在讲台前,身后是巨幅的“严正声明”西个大字。
他整了整领带,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在几个东洋记者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诸位,近日坊间多有谣传,称云州与贵省战事有所牵连。”
说到这里,张云恰到好处地露出疲惫的神色,“但家父因铁路事故不幸离世,丧葬事宜尚在操办,实在无暇他顾。”
台下《朝日新闻》的记者田中突然站起来,操着生硬的中国话:“张先生,关于上月升阳商会被土匪灭门一案,外界传言与您有关,您作何解释?”
会场顿时一片哗然。张云面色不改,右手轻轻敲击讲台,等议论声平息后才开口:“田中专员,这个问题问得好。”
说话间,张云转向全场,声音提高了几分,“自案发之日起,我便责令警察局全力侦办,并派出保安团进山剿匪。”
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叠文件:“这是近一个月来的剿匪报告,共击毙土匪456人,缴获枪支679支。”说着将文件递给身旁的谢晋,“请田中专员过目。”
田中脸色阴晴不定,没有伸手去接。张云继续道:“云州百姓的平安,始终是张某的第一要务。”
他话锋一转接着继续问道:“倒是贵国商会,为何要在偏远山区设立货栈?据我所知,那里既无矿产,也不产茶叶。”
美瑞拉国《纽城时报》的记者立即举手:“张先生,您的意思是...”
“我只是陈述事实。”张云微微一笑。
“下个问题。”
《申报》的女记者站起来:“张先生,对于贵省战事,您有何评论?”
张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整了整袖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作为大周人,我对同胞的遭遇深感痛心。”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但云州地处偏远,鞭长莫及。目前首要之事,是处理好家父的后事。”
说到这里,他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同情的叹息声。几个本国记者己经在小本子上飞快地记录着“孝子”之类的字眼。
东洋通讯社的佐藤不甘心地站起来:“张先生,有证据表明...”
“佐藤先生。”张云首接打断他,声音依然温和,眼神却冷了下来。
“我们云州自我父亲开始就不怎么和大周政府接触,你不能因为我没有成为你们的下属就无故向着我泼脏水,我希望某些人明白,我绝对不会做危害和平的事情。”
“同时,也希望某些人不要因为想法落空而把脏水泼我身上。”
说完,他微微鞠躬,在谢晋的陪同下快步离开会场。
身后传来记者们嘈杂的提问声和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走出饭店大门时,夕阳正好洒在门前的石狮子上。
“走吧,回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