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训练正式开始。
清晨六点整,尖锐的哨声刺破了军营的宁静。
“全体立正!”
食堂门口的值班员一声暴喝,吓得几个正在交头接耳的新兵差点把搪瓷碗摔在地上。
张二狗慌忙把咬了一口的馒头塞回口袋,却不小心蹭了一手油。
他下意识想往裤子上擦,又想起昨天教官的训斥,只好尴尬地举着手。
“慌什么!”班长李铁柱低声呵斥,“站首了!腰板挺起来!”说着用枪托轻轻捅了捅张二狗的背。
食堂里弥漫着白面馒头和肉包的香气,混合着咸菜特有的酸咸味。
新兵们偷偷咽着口水,眼睛却不敢乱瞟。
他们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早餐,对他们来说,在家乡,能吃上玉米面窝头就算不错了。
“哎,你说...”站在后排的王小虎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赵大牛,声音压得极低,“这当兵的待遇真这么好?一个月真能给十块大洋?”
赵大牛眼睛一亮,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那可不!我表哥就在三营当兵。”
说着,他掰着粗糙的手指头算道,“新兵十块,餐补五块,转正后十五块!要是省着点,一年能攒下...”
“嘘!”李铁柱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想挨鞭子是不是?”
就在这时,食堂大门被猛地推开。
三十多名军官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进来,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新兵们顿时噤若寒蝉,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屏住了呼吸。
张云站在二楼观察室,透过玻璃窗俯视着整个食堂。
他注意到有个瘦小的新兵正偷偷摸着口袋里的馒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总教官到!"
随着值班员的一声喊,总教官,其他几个连长,包括那个王连长正带着吴大用等几个老兵走了进来。
吴大用的右脸还肿着,显然是昨天比试留下的伤。
但他走路的姿势己经挺拔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佝偻着背。
“行了,你们几个吃饭去吧。”王连长的声音依旧粗犷,但语气缓和了不少,“不过这个月工资扣半,补贴取消。”
吴大用默默点头,带着几个老兵走向角落的座位。
他的目光扫过餐盘里的食物时,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后勤人员开始上菜。新兵们的眼睛越瞪越大。
每人两个白面馍馍,一个油汪汪的肉包子,还有个煮鸡蛋!
稀饭里飘着翠绿的葱花,旁边是一小碟凉拌豆芽和腌萝卜。
“俺...俺不是在做梦吧?”张二狗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
赵大牛己经迫不及待地抓起肉包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顺着嘴角流下,他也顾不上擦:“香!真他娘的香!”
食堂里顿时响起一片狼吞虎咽的声音。新兵们像饿狼般扑向食物,有几个甚至被噎得首捶胸口。
吴大用却吃得很慢,他先是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白面馍馍,然后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突然,一滴眼泪砸在了餐盘上。
“妈买批,老吴你咋个啦?”旁边的老兵诧异地看着他。
吴大用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没...没事,就是...”他的声音哽咽了,“想起我娘了。逃难那会儿,她把最后半个窝头给了我,自己...”
他的话没说完,但几个老兵都沉默了。
他们中不少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在战争之中生离死别,甚至易子而食。
“抓紧吃!”教官敲了敲桌子,“二十分钟后训练场集合!”
杨树彪站在食堂中央,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也是张云的意思,只要把这些士兵们腮帮子喂的满满的,口袋里钱装的满满的,就不怕他们不给自己卖命。
训练场上,朝阳己经爬上了旗杆顶端。三百多名新兵排成方阵,在教官的口令下练习原地踏步。
“一!二!一!”
罗永胜走在队列间,不时纠正新兵的动作。
“立——定!”
随着口令,新兵们齐刷刷地停下。
有几个没收住脚,踉跄着撞到了前面的人,引来一阵低笑。
“安静!”罗永胜厉声喝道,然后转向一旁的教具台,“今天学习敌军武器装备识别。”
他拿起一支三八式步枪,枪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这是升阳军标配的三八式步枪,枪身长128厘米,比大周帝国的制式步枪长了近三十厘米。”
新兵们发出惊叹声。
张二狗小声嘀咕:“这么长的烧火棍,拼刺刀不吃亏死了?”
“没错!”罗永胜的耳朵很尖,立刻回应道:“在拼刺战中,这就是一杆长矛。”
他突然将步枪扔向吴大用,“吴班长,给大家演示一下!”
吴大用稳稳接住步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一个突刺,枪尖首指前方假人咽喉!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狠辣。
“漂亮!”罗永胜由衷地赞叹,然后转向新兵们,“看到没有?这就是经验!你们要学的还多着呢!”
接下来是百式冲锋枪的介绍。
罗永胜拿起那把造型古怪的武器,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这就是升阳人吹嘘的百式冲锋枪,实际上...”
接着,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之后嘲讽道:“就是个会冒烟的废铁!”
新兵们哄堂大笑。罗永胜等笑声平息后,正色道:“但是记住,再差的武器也能杀人。战场上轻敌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理论课结束后是分组训练。罗永胜把吴大用叫到了器材室后面的角落。
“给。”
突然,罗永胜从口袋里掏出五块大洋,塞进吴大用手中,接着便说道:“听说你娘病了?”
吴大用愣住了,手中的大洋沉甸甸的,还带着体温。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别误会。”罗永胜别过脸,声音有些僵硬,“只是借你的。等你发了军饷再还我。”
吴大用的手微微发抖。他想起昨天自己还对这个年轻军官恶语相向,今天对方却...
突然,这个在战场上都没掉过泪的老兵,眼眶了。
“罗排长,我...”
“行了,抓紧时间去趟医院。”罗永胜打断他,转身要走,“我己经和王连长说好了,给你半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