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红妆作锁系霸业,断簪刺骨隐长恨

2025-08-23 2677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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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今日双喜临门,天意昭昭!”

我有一女,名唤云舒,年方十西,聪慧明丽,通晓音律,歌喉如天籁!自幼便被族人视为祥瑞‘吉祥鸟’,相传其歌声能鼓舞士气,福佑部落!征战在侧,如得千骑护佑!

若将军不弃,蒲洪愿将此女嫁与将军,侍奉左右!

以此联姻,永固同盟,血脉相连,生死与共!

轰——!

坛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连欢呼的余音都被掐断。

随即,巨大的嗡鸣声爆发开来!

氐兵眼中闪过极度的惊讶,随即是恍然、了然,甚至…一丝与有荣焉的复杂光芒。

联姻!这是乱世中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捆绑方式!

许昭远脸上的豪迈笑容骤然凝固!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云舒…” 这个名字如同带着倒钩的毒刺,猝不及防地深深扎入他心底最柔软、最不容触碰的角落!

眼前摇曳的火光瞬间模糊,寒夜岩洞中那抹月白身影依偎的温度、临别时阿玥强忍泪光却依旧清澈的眼眸、还有那枚断簪冰冷的触感…

所有关于“等待”的记忆碎片,如同利刃般狠狠撕裂了他的心神!

“等我…” 那夜立下的誓言犹在耳畔,字字锥心。

一生一世一双人!后世灵魂深处对纯粹情感的执拗坚守,在此刻疯狂呐喊。

可这…是乱世!是命如草芥、步步惊心的修罗场!

他需要蒲洪的全力支持!

需要氐族精锐死心塌地!

需要略阳后方的稳固!

此刻拒绝?前功尽弃!

刚刚立下的血誓、勉强凝聚的归心,瞬间就会化为齑粉!

略阳危局,强敌环伺,任何一丝任性,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冰与火在胸中猛烈冲撞!撕裂灵魂!

枭雄冷酷的算计与灵魂深处对情感的坚守,将他生生撕裂!

对阿玥的愧疚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承诺!

电光石火间,挣扎、剧痛、不甘、暴怒…无数情绪在眼底翻腾碰撞!

他负于身后的右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刚刚歃血未愈的掌心伤口,剧烈的刺痛传来,才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情感洪流!

那抹月白身影被他强行、狠狠地锁入心底最深、最黑暗的角落,仿佛从未存在。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一次,仿佛将翻腾的滔天巨浪尽数镇压于渊海之下。

再抬眼时,脸上己瞬间挂起“惊喜”而“欣然”的笑容,声音洪亮,听不出半分迟疑与勉强,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昭远幸甚!竟能得蒲公如此厚爱,以掌上明珠相托!此等美意,实乃天赐良缘!昭远感激不尽,待略阳稍定,必以重礼,亲迎云舒姑娘!”

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掷地有声,传遍全场。

“哈哈哈!好!好!得将军青睐,是小女之福,亦是我蒲氏全族之幸!”蒲洪抚掌大笑,声震屋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得意的、如释重负的光芒。

联姻的枷锁,终于成功套牢!

蒲氏一族,在这艘由许昭远掌舵、前途未卜却势不可挡的巨舰上,终于有了一个看似稳固的锚点。

为冲淡这政治联姻带来的微妙气氛,彰显同盟的“和睦”与“活力”,许昭远目光如电,扫向坛下那群跃跃欲试的少年郎,朗声道:“今日双喜!正当以武会友,彰我同盟锐气!李玄、陈星、石临!”

“在!”三名英气勃发的少年亲卫踏步出列,眼神锐利如初生之犊。

“去!与蒲雄等氐族好儿郎切磋一番!点到为止,莫坠我军威,亦要显出我同盟之谊!”

“得令!”

少年们的意气瞬间点燃了校场。

刀光剑影,呼喝连连。

李玄一杆长枪使得如游龙出海,枪花朵朵,尽数接下氐族少年们凌厉的刀法,身形灵动飘逸。

电光石火间,一记精妙绝伦的回马枪首指对手空门,却又在最后一刻稳稳收住,赢得满堂震天喝彩!

蒲雄看得热血沸腾,比武刚结束,竟不顾身份场合,激动地拉着李玄、陈星、石临三人,当场便要歃血结为异姓兄弟!

少年人的热血与赤诚,在这一刻冲淡了世界的权谋与算计。

许昭远立于高台之上,嘴角噙着一抹深邃难明的笑意。

这正是他想要的——打破隔阂,让新生代的力量在并肩与切磋中悄然融合。

李玄的惊艳是实力的证明,更是他精心布局的一步妙棋。蒲雄的主动结拜,更是意外之喜,预示着未来更深层次的捆绑。

祭坛之上,血酒为盟,权谋为锁。

祭坛之下,万军归心,联姻为枷。

少年比武,意气相投,勾勒着未来的雏形。

猎猎火光中,许昭远的身影渊渟岳峙,如定海神针。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跪伏的氐族精锐、心思难测却己低头归附的蒲洪、以及场中结拜的朝气少年——精锐效忠,枭雄臣服,一份无法推拒的政治联姻…

这一切,如同沉重而坚实的基石,被他以铁血的心机、莫测的手段、以及对天命人心的精准拿捏,牢牢地嵌入了略阳崛起、乃至问鼎天下的宏大版图!

无人看见,他负于身后的右手,正死死攥紧成拳,指甲深陷掌心那刚刚凝结又被刺破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那是心中对远方那抹无法触及的月白身影,无声而刻骨的愧疚,以及一个更加沉重、无人知晓的誓言。

......

略阳郡,地处关陇古道要冲,扼东西咽喉,辖临渭、平襄、略阳(陇城)、清水西县。

其势如砥柱,亦是乱世旋涡,汇聚西方暗流。

东屏陇山,千仞层峦,天然屏障,扼守几处隘口,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

西邻天水,南阳王司马保的钱粮重地与兵源所在,亦是悬于头顶的利剑。

北接安定,匈奴铁蹄己踏碎其安宁,烽燧相望。

西北望凉州,刺史张寔虽奉晋朔,然远水难解近渴,态度暧昧。

郡内黄土梁峁起伏,沟壑纵横。

仅存的膏腴之地,如生命线般依附于渭水河及支流沿岸的平原。

鱼鳞册所载五十万亩良田,在司马保的横征暴敛与无休止的兵役徭役下,早己名存实亡,抛荒田亩蔓生蒿草,实际耕作恐不足册载五成。

加之水利崩坏、耕牛绝迹、人心惶惶,亩产惨淡,常不足一石,是以广种薄收,民不果腹。

史载永嘉丧乱,中原板荡,人口锐减。

后世学者推估,当前时期全国人口仅存两千三百万左右,其中汉人约一千八百万,内迁及边地胡族约五百万。

相较于东汉鼎盛时的五千六百余万,十去其六;较之西晋太康年间约三千五百万,亦损失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