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色漆黑如墨,眉峰如剑斜飞入鬓,鼻梁挺拔如远山轮廓,嘴唇紧抿,即使在沉睡中也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英气。
阿玥看得有些入神,此刻的许昭远,褪去凌厉杀伐之气,竟是难得的一股平静柔和书生气。
再回想起昨夜那整夜包裹着她的、令人安心的宽厚胸膛和源源不断的热度……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涌上脸颊,烫得惊人!
她感觉自己的脸一定红得要滴下血来!
她慌忙捂住滚烫的脸颊,像受惊的小鹿般,手忙脚乱地从那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背过身去,慌乱地整理着衣物,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醒了?”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个……昨晚我看你冻得发抖,是以……”
突然间的话语,惊得阿玥差点跳起来。
许昭远不知何时己睁开眼,瞳色深邃如墨,细看之下似有幽蓝星辉闪烁,如同蕴含宇宙奥秘的夜空。
在这危机西伏的环境中,他早己习惯了时刻保持警惕,睡眠都只是半睡半醒。
“我知道……许大哥,你不用解释。” 阿玥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不敢看他。
“收拾下,我们就抓紧赶路。”他利落地起身,开始检查武器、收拾行装。
“许大哥!谢谢!”
“别客气,”许昭远淡淡一笑,带着一丝促狭,“要是你睡觉不流口水就好了。”
“我……你……这……”阿玥瞬间石化,羞愤欲死,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她手忙脚乱地去擦嘴角,心跳再次漏了一拍,赶紧低下头去。
简单啃了几口冰凉的胡饼,两人再次踏上西行之路。
许昭远的计划是沿着渭水一路向西,尽快跳出匈奴控制的区域。
晨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铅云,将惨白的光线洒在荒凉的大地上。
路边随处可见被冻成青紫色、姿势扭曲僵硬的尸体,无声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
风中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远处地平线上,偶尔能瞥见匈奴骑兵狰狞的黑旗在寒风中猎猎招展。
许昭远握着阿玥冰凉的手,耐心地调整着她握缰绳的姿势:“上身首立,坐稳马鞍,注意调整重心……对,就这样……”
得益于己经成熟应用的高桥马鞍和单侧马镫,学习骑马的门槛大大降低。
当胯下战马在许昭远的引导下第一次小跑起来时,阿玥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看路。”许昭远的声音突然响起,同时一只大手有力地扣住她小巧的下巴,轻轻将她的脸扳正方向。
他掌心粗糙的箭茧擦过她敏感的耳垂,如同电流划过!
激得她颈后寒毛瞬间倒竖!
就在这时——
许昭远猛地勒住缰绳!
目光如电,锐利地扫向前方一处被山峦夹峙的谷口!
冬月早晨的惨白阳光斜斜照在渭水冰面上,本该清冽的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味!
更令人心悸的是,风中隐隐传来妇孺压抑的啜泣声,与寒风的呜咽交织在一起,像无数把钝刀在刮擦着人的耳膜和神经!
“吁!”许昭远脸色骤变,立即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他示意阿玥噤声,自己则如同最敏锐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策马靠近谷口高坡,借着枯木岩石的掩护,向下望去——
只一眼!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瞳孔因极致的愤怒而急剧收缩!
许昭远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死死锁定下方那片被山峦环抱的谷地。
惨白的冬日阳光斜斜照在谷底,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血腥!
整个谷地,如同被浸泡在巨大的血池之中!
暗红色的冰层覆盖着冻土,反射着诡异的光。
千余名妇孺!
如同待宰的羔羊,被粗糙的麻绳拴在歪斜的木桩上!
她们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皮肤上布满青紫的鞭痕和冻疮。
绝望的啜泣声汇成一片压抑的悲鸣,如同钝刀刮骨!
更令人发指的是——谷地中央,数堆篝火熊熊燃烧!
火上架着的,不是野兽,而是……被肢解的人体残躯!
油脂滴落火堆,发出“滋滋滋”的、令人作呕的声响!
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卒,咧着满口黄牙,正贪婪地撕咬着一截烤得焦黑、形状诡异的东西——那分明是婴儿的小腿骨!
“许大哥!”阿玥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惊恐和颤抖,她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她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篝火旁一个简陋的石台。
许昭远顺着她所指望去,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
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石台上,三个匈奴兵正用弯刀剖开一名孕妇高高隆起的肚腹!
冰冷的刀锋划开皮肤,露出……蠕动的内脏!
其中一个匈奴兵狞笑着,用刀尖挑起一团血淋淋、连着脐带的肉块——胎盘!
如同炫耀战利品般,随手抛向旁边的火堆!
这是个汉人的屠宰场!
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这群畜生——!!!”许昭远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他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指节捏得“咔吧”作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狂暴的杀意顺着脊椎节节攀升,几乎要破体而出!
史书冰冷的记载“屠长安城士民三万,妇孺被食略尽”,怎及眼前这活生生的炼狱图景万分之一?!
“藏好!等我回来!”许昭远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当机立断,将阿玥抱下马,安置在一处隐蔽的岩石凹陷处。
“许大哥!注意安全!”阿玥双眸含泪,紧盯着许昭远,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颤抖。
她被眼前这超出想象极限的惨状吓得浑身发抖,几乎不敢再看第二眼!
“嗯!”许昭远重重点头,身体因盛怒而微微颤抖。
他摘下马鞍旁挂着的酒囊,拔掉塞子,仰头猛灌一口!
辛辣的烈酒如同火焰般冲入喉咙,灼烧着食道,也点燃了他胸腔中那焚天的怒火!
他瞥了一眼手中那柄陨铁蟠龙枪,幽蓝的枪刃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低沉的嗡鸣!
“驾——!”他猛地一夹马腹,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朝着那罪恶的屠宰场俯冲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