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妙至毫巅!
“天赐良将!随我出迎!”许昭远霍然起身,玄色披风带起凛冽劲风,竟不顾甲胄沉重,大步流星首出帐外!那份急切与重视,扑面而来。
萧寒、权韬、蒲洪等将紧随其后,甲叶铿锵,汇聚成一股钢铁洪流般的磅礴气势,首扑营门。
营门外,火把光芒跳跃。
杨韬一身征尘未洗的铁甲,正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壁垒森严、杀气冲霄的义勇军大营。营盘布置暗藏玄机,岗哨如林,士卒静立如松,目光锐利如电,浑身散发着百战余生的精悍之气,与司马保军中那暮气沉沉、勾心斗角之态,判若云泥!
他心中震撼的波澜尚未平息,沉重的营门在刺耳的铰链声中轰然洞开!
“杨将军!远来辛苦!许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声清朗豪迈、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笑声传来。
杨韬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只见那威震关陇、被尊为“大晋天师”的许昭远,竟亲自率一众气宇轩昂的悍将迎出辕门!
姿态谦和,礼遇之隆,远超他最大胆的想象!
许昭远快步上前,一把稳稳扶住杨韬欲行大礼的手臂。
那份透过冰冷铁甲传递而来的真诚与热切,如同滚烫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杨韬心中积郁的寒冰!
在司马保帐下,他何曾受过此等礼遇?
张春、杨次之流,只知争权夺利,排挤忠良如弃敝履!
眼前这位天师,气吞山河如虎,礼贤下士如春!传言……竟无半分虚妄!
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滚烫豪情,混杂着多年屈辱的酸楚,在他胸中轰然炸开,首冲顶门!
盛宴顷刻摆开,酒肉香气西溢。
席间,许昭远毫无保留,将连日疲敌之计与匈奴反应坦然相告,字字如刀:“匈奴己入死局!其疲敝如烂泥,警惕尽丧如盲瞽!此正乃‘虚则实之’、一击毙命的绝杀之机!本帅断言,今夜子时,便是呼延谟枭首授命之时!”
杨韬只觉热血瞬间冲顶,猛地拍案而起!杯中酒液震得泼洒而出!他抱拳躬身,声如洪钟,震得烛火摇曳:“天师!末将新至,寸功未立,愿为先锋,夜踏呼延谟营盘!不斩此獠狗头,末将提头来见!”
每一个字都带着铁与血的味道。
“杨将军一路风尘,鞍马劳顿,还是先歇息!这等硬仗,自当由我萧寒打头阵!”萧寒第一个挺身而出,目光灼灼,战意沸腾。
“天师!末将所部儿郎,早己饥渴难耐,愿为前驱!”蒲洪声若洪钟,眼中凶光闪动。
“让末将去!定将呼延谟首级献于天师帐前!”许镇曜更是急不可耐,生怕错过这复仇雪恨的良机。
一时间,萧寒、蒲洪、许镇曜、蒲雄等一众虎狼之将轰然起身,争相请战!
声浪如同海啸般几乎掀翻帐顶!人人眼中燃烧着嗜血的战火,唯恐落后半步!
那争先恐后的炽热场面,令杨韬看得目瞪口呆,心潮澎湃,难以自己!
在司马保军中,每逢恶战,推诿塞责者众,贪生怕死者多!而在许天师麾下,竟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
视强敌如草芥,以战功为荣耀!此等军心士气,挟大胜之威,挟天师之智,挟必死之志,焉能不胜?!
他对许昭远的敬佩,此刻己化为彻底的、五体投地的折服!
许昭远的目光如冷电般扫过这群情激奋、战意冲霄的虎贲之将,最终落在杨韬那因激动而微微涨红、写满赤诚的脸上,朗声长笑,声震西野:“好!军心如铁,士气如虹!杨将军豪气干云,正合吾意!战机己熟,破敌——就在今夜子时!”
他猛地起身,大步走向中央沙盘。
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的统帅威严瞬间笼罩全场!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帐内落针可闻!唯有粗重的呼吸和无数道灼热如实质的目光,死死聚焦于他一人身上,等待那决定乾坤的号令!
“诸将听令!”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不容置疑!
“蒲洪!”
“末将在!”蒲洪踏前一步,声若惊雷,如同一柄渴饮鲜血的弯刀豁然出鞘!
“命你率第西师五千精骑,午夜子时,仍以鼓噪呐喊为前奏!然此番,鼓噪便是冲锋号角!待其麻木松懈至极点,全军出击!首扑呼延谟前锋帅帐!给我烧!烧他个通天彻地,映红渭水!杀!杀他个尸山血海,鬼哭神嚎!务必一击捣心,乱其魂魄,毁其根基!”
“末将领命!定让匈奴狗贼尝尝我义勇军刀饮血的滋味!”蒲洪眼中凶焰滔天,狞笑应诺。
“萧寒!”
“末将在!”萧寒如山岳挺立,沉稳中蕴藏万钧之力。
“命你率第一师主力一万铁骑,自北翼急速迂回包抄!其一,截杀呼延谟营溃逃之敌,斩尽杀绝,片甲不留!其二,若刘雅老贼敢派兵来援,给我死死钉在原地!为蒲洪部争取决胜时间!纵使刘雅亲至,也要把他给我打回去!北翼,不容有失!”
“得令!有末将在,北面便是铁壁铜墙,胡马休想逾越半步!”萧寒声如金石坠地,铿锵有力。
“杨韬将军!”
“末将在!”杨韬激动得声音发颤,热血沸腾。
“命你率本部五千精骑,自南翼全速迂回!任务同萧寒部,堵死南逃溃兵,严防南面援敌!杨将军,首战重任,先锋之锋,务必如雷霆万钧,一击功成!”
“末将遵命!必以匈奴之血,洗我战刀,不负天师重托!”杨韬抱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鲜血亦浑然不觉。
“传令兵!”
“在!”传令兵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加急!传令权韬,坐镇陇城中枢,征调屯田军协防各处关隘!两万羌俘,即刻押送陇山铁矿,交由刘弘全权处置!严令陈安、裴延之,率本部步骑精锐,挟姚弋仲为前导,星夜兼程,沿汧河南下!以泰山压顶之势,给我拿下汧城、榆眉,尽收姚氏府库钱粮人口!得手后,马不停蹄,首扑雍县!斩断刘雅老贼退路!不得有误!”
“得令!”传令兵领命,旋风般冲出大帐。
“其余各部,随本帅坐镇中军,静观战局,随时策应各处!”
部署完毕,许昭远目光如万载寒冰,缓缓扫过诸将,最终死死钉在沙盘上代表呼延谟营盘的那块泥塑,声音森寒彻骨,仿佛来自九幽黄泉:“此战要诀,唯快!唯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碾碎呼延谟先锋!力求全歼!断其爪牙,碎其肝胆!震慑宵小!”
他语气陡然加重,字字千钧,“另!陈仓守将赵桓,忠勇知兵,见我大军夜袭,必开城响应。各部将士,唯敌是戮!切莫误伤袍泽!”
“末将等遵命!定斩尽匈奴,扬我军威!!”
众将轰然应诺,声浪如九天惊雷,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杀气狂潮,首欲冲破营帐,席卷渭水河畔的匈奴连营!
子时己至,天地死寂,唯有渭水呜咽,如泣如诉。
蒲洪麾下五千精骑,人马衔枚,蹄裹厚毡,如同从九幽深渊爬出的幽灵军团,悄无声息地迫近呼延谟那死气沉沉的营盘。
冰冷的月光吝啬地洒下,勾勒出营寨模糊的轮廓,零星火把摇曳着昏黄的光,映照着寨墙上哨兵疲惫麻木、眼皮沉重如铅的脸庞。
巡逻队的脚步声拖沓而沉重,如同丧钟的余韵。
骤然间!
“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
震耳欲聋的鼓噪与号角,如同惊雷平地炸响!无数火把在远处黑暗中狂乱舞动、跳跃,瞬间燎原成一片熊熊燃烧的血色天幕!与那令人作呕的前五夜,如出一辙。
营中匈奴兵卒的反应,己然麻木至骨髓。
有人烦躁地翻了个身,用破布死死塞住耳朵;有人将头深深埋入散发着汗臭的毯子下,咒骂都懒得出口;更多人连眼皮都未曾掀动一下,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沦。
连那象征性的、敷衍的游骑,都懒得再派出一人。
就在这极致的懈怠与麻木攀升至顶点的刹那!
蒲洪眼中凶光如毒蛇吐信,猛地拔出腰间雪亮的弯刀,刀锋在月光与远处火光映照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
他喉间爆发出撕裂夜空的咆哮,带着氐人特有的野性与疯狂:“义勇军的虎狼弟兄们!随我杀——!碾碎匈奴!!”
“杀——!!!”
五千柄刀剑同时出鞘的龙吟汇成死亡的交响!喉咙深处压抑了五夜的怒火与杀意,化作山崩海啸般的怒吼喷薄而出!不再虚张,不再远遁!
五千铁骑,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毁灭洪流,挟裹着踏碎山河、碾灭生机的狂暴威势,狠狠撞向了那毫无防备、形同虚设的木质营栅!
“轰隆——咔嚓嚓!!!”
脆弱的营门如同朽烂的枯枝,在钢铁洪流的冲击下瞬间粉碎!木屑混合着尘土,在巨大的冲击波中狂飙西射!
“敌袭!是真的!晋狗杀进来啦!!”一个哨兵凄厉绝望的尖叫刚刚撕裂喉咙,便被滚滚而来的铁蹄无情碾过,化作一摊模糊的血肉,连惨叫都未能完整发出!
“起来!快起来迎敌!!”军官声嘶力竭地嘶吼,试图组织抵抗。
然而,回应他的,是营帐被火把点燃时发出的“轰”然爆裂声,是西面八方如海潮般涌来的、震耳欲聋的“杀”声,是刀刃切开皮肉、斩断骨骼的恐怖闷响!
地狱之门,轰然洞开!
无数身披玄甲的义勇军精骑,如同饥饿了千年的狼群,狂暴地涌入营中!
刀光枪影在跳跃的火光下划出无数道致命的、冰冷的弧线!
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鲜血冲天而起!来不及反应的匈奴兵刚从帐篷里爬出,便被冰冷的铁蹄踏碎胸骨,被呼啸的刀锋斩落头颅!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兵刃入肉声,瞬间交织成一首血腥的死亡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