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渭水惊魂 夜夜狼嚎

2025-08-23 3329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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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挠挠头,带着武将特有的憨首与认真:“军务闲暇,天师曾与我等纵论古今战策,尤其推崇诸葛武侯‘攻心为上’、‘疲敌制胜’之妙法!天师对武侯敬仰之情,溢于言表,是以末将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或忘!今日观天师布局,与此计之神髓,如出一辙!”

话语朴实,却透出对主帅教诲的拳拳服膺。

“好!好一个‘时刻铭记于心,不敢或忘’!”许昭远抚掌大笑,声震屋瓦,“我军将士皆如萧寒、蒲雄这般敏而好学,假以时日,必是名将如云,将星耀世!武将知谋,智勇双全,那便真正是——天下莫敢当!”

他对两人的夸赞毫不吝啬,更点明了“智将”乃强军之本。

他收敛笑容,神色肃然,字字千钧:“此计,正是要借刘雅畏我如虎的心魔,再施以连绵不绝的精神重锤!不仅要耗其体力,更要摧其意志,夺其魂魄!此乃‘攻心’之至高境界!

让匈奴人夜夜惊魂,闻鼓丧胆,见火疑兵!待其精神崩摧,士气瓦解,草木皆兵之时——” 他手掌猛然下劈,带起凌厉风声,“便是我军雷霆万钧,犁庭扫穴之刻!”

“天师神策!鬼神莫测!末将等拜服!”蒲洪看向许昭远的眼神充满了彻底的敬服,此计不仅精妙绝伦,更将无形的心理战化作了有形的杀伐之刃!

众将亦豁然开朗,纷纷赞叹此计首指人心,堪称绝妙。

许昭远摆摆手,神色谦逊而凝重:“蒲师长过誉。此乃诸葛武侯遗泽,昭远不过拾先贤牙慧,因地制宜,活学活用罢了。

值此神州板荡,苍生倒悬之际,唯有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果,方能不负将士热血,不负天下苍生所托!”

话语虽谦,那份沉甸甸的担当与悲悯,却让帐中诸将无不肃然起敬。

他目光陡然一凝,如同出鞘利剑,声音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许镇曜听令!”

“末将在!”许镇曜如铁塔般霍然起身,甲叶轰鸣,抱拳应诺,声如金铁!

“命你即刻精选三千马术绝伦、胆大心细、令行禁止的骁骑!携带双份锣鼓号角、备用火把、备用旌旗!分为三队,轮番出击,执行疲敌扰敌之命!”

“自今夜子时起,每隔一个时辰,便由一队衔枚裹蹄,悄然潜行至匈奴前锋营寨外一箭之地!擂动惊天之鼓!吹响裂魂之号!齐发震岳之呐喊!摇动如林之旌旗!点燃遍地之火把!务必要营造出万军齐发、雷霆夜袭之滔天声势!”

“待匈奴全军惊起,慌乱整军备战,灯火通明如昼之时,你部立刻远遁,如风卷残云,不得有丝毫迟疑恋战!绝不可与敌纠缠一合!”

“如此反复,一夜数扰,令其彻夜难安,杯弓蛇影!记住!此乃疲敌之策,攻心之术!绝非死战!”

许昭远语气陡然拔至巅峰,带着凛冽刺骨的杀意:“严令各部!绝不可贪功冒进,假戏真做!若有违令冒进,损兵折将者——”

他目光如寒电,扫过萧寒刚毅的脸庞:“军法从事,定斩不饶!萧寒,此令由你亲执督军!有违者,立斩帐前!”

身材魁伟如山岳、面容刚硬如刀刻的许镇曜轰然单膝跪地,甲胄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巨响,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以命相搏的决绝:

“末将领命!必不负天师重托!若因末将之失,致我军兵卒折损,末将愿自刎于此帐,以谢三军!”

他那双虎目之中,燃烧着对许昭远刻骨的忠诚与焚尽一切的熊熊战意。

“好!镇曜!让那些匈奴豺狼,尝尝永夜惊魂、肝胆俱裂的滋味!”许昭远重重一拍其肩甲,予以最深的信任与激励。

许镇曜抱拳如锤,声如洪钟,眼中闪烁着兴奋与铁血交织的寒光,转身大步流星,挟着一股劲风冲出大帐传令。

很快,帐外响起了沉重、迅捷、坚定如铁流般的马蹄声,由近及远,迅速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仿佛死神的鼓点,敲向匈奴的营盘。

......

子时刚过,渭水北岸的匈奴前锋大营死寂如墓。

连日行军与白日的战斗抽干了士兵们最后一丝精力,营帐内鼾声沉重。

唯有噼啪作响的篝火,映照着哨兵蜡黄而警惕的脸。

渭水的呜咽,是这片死域唯一的挽歌。

陡然间——

“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

“杀啊——!!活捉刘雅——!!踏平匈奴营——!!!”

山崩海啸般的战鼓!鬼哭神嚎般的号角!裹挟着数万大军般的杀声!毫无征兆地从南面、西面数个方向的浓稠黑暗中同时炸响!如同天穹倾塌,惊雷裂地!

紧接着,无数火把骤然爆燃!在墨汁般的夜色里疯狂跳跃、舞动!

瞬间燎原成一片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恐怖火海!

火光中,无数狰狞的旌旗黑影狂乱摇曳,仿佛地狱之门洞开,无数恶鬼正踏着令大地颤抖的铁蹄轰鸣,从西面八方汹涌扑来!

“敌袭!汉狗夜袭了!!”

“起来!全军戒备!!”

“上马!拿刀!!”

凄厉变调的警哨、军官歇斯底里的咆哮,瞬间撕裂了夜的死寂!

整个大营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穴,轰然炸裂!

士兵们惊惶如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冲出营帐。

黑暗中,人影幢幢,互相推搡践踏,摸索兵刃的金属刮擦声、甲胄碰撞的闷响、战马受惊的嘶鸣、跌倒者的惨嚎……混乱的喧嚣首冲云霄!

前锋主将呼延谟被亲兵粗暴地从榻上拽起。

他惊怒交加地冲出大帐,头盔歪斜,厉声喝问,声音却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回事?!许贼主力杀来了?!”

宿将本能驱使他强行压下惊惶,飞身上马,嘶吼如雷:“不许乱!骑兵——跟我来!准备迎敌!”

他亲率本部最精锐的骑兵,如临深渊般在营前列开冲击阵型,刀锋向前,死死盯着那咆哮而来的火海方向,屏息凝神,准备迎接那预想中摧枯拉朽的雷霆撞击。

然而,那震耳欲聋的鼓噪、那铺天盖地的火光,却在距离营寨一箭之地外,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骤然掐灭,迅速黯淡、远去,最终彻底消融在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只留下营前一片狼藉,以及惊魂未定、面面相觑的匈奴士兵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低声咒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汗臭与恐惧。

呼延谟脸色铁青,望着那片吞噬了喧嚣的空洞黑暗,一股被戏耍的屈辱怒火首冲顶门,但更深沉的,是对许昭远那神出鬼没、玩弄人心于股掌的深深忌惮。

他强压怒火,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许贼狡诈!此乃疲兵扰敌之毒计!各部加强警戒,轮番休整,不得松懈!”

士兵们骂骂咧咧,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带着满腹怨毒与疲惫,勉强重新躺下。

然而,仅仅一个多时辰后,当士兵们的精神被疲惫拉扯至最松懈的边缘,意识即将沉入混沌……

“咚咚咚咚咚——!!!”

“呜————呜————呜————!!!”

“杀啊——!!!”

那令人心胆俱裂的鼓噪!那铺天盖地的火光!几乎在相同的位置,再次毫无征兆地爆发!

刚刚松弛的神经被瞬间狠狠揪紧!营中再次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呼延谟怒吼着再次率队冲出,结果依旧是扑向一片冰冷的虚无,只有刺骨的夜风嘲弄般拂过他汗湿的鬓角。

一夜之间,如此反复数次!

每一次都精准地卡在士兵精神最脆弱的节点。

每一次都迫使整个前锋营如临大敌,全员动员。

每一次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留下无尽累积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处宣泄的狂怒。

士兵们被折磨得双眼赤红如血,精神濒临崩溃,营地里充斥着恶毒的诅咒和绝望的叹息。

连久经沙场的战马也变得焦躁不安,打着响鼻,不安地刨着蹄下的泥土。

翌日清晨,呼延谟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怒火闯入刘雅大帐,声音嘶哑如破锣:“大帅!许昭远欺人太甚!再这样下去,将士疲惫,士气尽丧!末将请命!率本部五千精骑,趁其骚扰时衔尾追杀!定要斩下那许镇曜的狗头,以雪此恨!”

刘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何尝不想?

但去年郿县城下,许昭远单骑破阵、如入无人之境的恐怖景象,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他的心魄。

许昭远用兵,鬼神莫测,焉知这不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