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令!”姚青霓抱拳领命,身形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如同融入夜色的黑色闪电,瞬间消失在门外。
许昭远迅速披挂整齐,玄色罩袍加身,金线绣制的云雷纹在烛火下流淌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方才的柔情统帅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令三军慑服、令胡虏闻风丧胆的杀伐之主!
威严与杀气,扑面而来!
他大步走到司马玥面前,双手捧起她微凉的脸颊,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沉重而滚烫的一吻,声音低沉,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玥儿,匈奴倾巢而来,气势汹汹。但莫慌,天塌下来,有我许昭远顶着!
后方,交给你!令王墨、青萍全力协助,即刻清点府库所有粮秣、军械、药材!医疗营全员待命,食品工坊、被服工坊昼夜不息!我要略阳的每一粒粮、每一支箭、每一片布,都成为前线的利刃和盾牌!稳住民心,就是守住我们的根基!”
“夫君放心!玥儿在,略阳便在!”司马玥用力点头,眼中虽有忧色,却被更强大的坚毅光芒覆盖,如同在风雪中傲然挺立的青松,柔弱中蕴藏着千钧之力。
“走!”许昭远拉起司马玥的手,不再有丝毫留恋,大步流星踏出这方尚存温香的天地。
温暖的闺房被决绝地抛在身后,迎面而来的是料峭刺骨的春寒,以及那浓得化不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战争阴云!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如同敲击在心脏上的聚将鼓声,骤然撕裂了略阳城宁静的春夜!
太守府内,急促沉重的脚步声、甲胄铿锵的碰撞声、压抑短促的传令声瞬间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战争序曲!
这座刚刚沉浸在新生希望与短暂甜蜜中的城池,瞬间被拉入了铁与血的前夜!空气仿佛凝固,连星光都带着冰冷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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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内,牛油巨烛高燃,跳动的火焰将一张张或凝重、或激昂、或沉思的脸映照得棱角分明,如同青铜浇铸的雕像。
炭盆竭力释放着暖意,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刀锋般的肃杀寒意,反添了几分燥热,压得人胸口发闷。
许昭远端坐主位,玄衣如墨,面沉似水,仿佛一座深不可测的寒潭,吸纳着所有的喧嚣与不安。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一丝冰河解冻般的锐利精光,显示着他大脑正以惊人的速度推演着千军万马的动向、山川地形的利弊、以及人心鬼蜮的莫测,如同最精密、最冷酷的战争机器在无声轰鸣。
司马玥与姚青霓分坐左右。
前者眉宇间忧色如云,却强自镇定,纤长的十指交叠置于膝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着青白;后者则如名剑藏于鞘中,锋芒尽敛,蓄势待发,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冷冷扫视着每一个踏入厅门的将领,仿佛在丈量他们此刻的战意与决心。
“铿、铿、铿……”
萧寒、裴延之、蒲洪、权韬诸将鱼贯而入,沉重的甲叶随着他们坚实有力的步伐,发出低沉而富有压迫感的金属摩擦声,瞬间撕裂了厅内死一般的沉寂。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汗味、铁锈与硝烟气息的铁血战意,如同实质的浪潮般席卷了整个空间。
姚青霓再次起身,声音清冷如冰玉相击,以最精炼、最不带感情的语言复述了令人窒息的敌情:
“陈仓告急!匈奴相国刘曜,遣大将刘雅、呼延谟,统精兵五万,兵临城下,鼓角震天!”
“南安急报!凉州韩璞所部万余步骑,奉旨东征勤王,于豲道峡谷遭南安诸羌两万余众围困,粮道断绝,危在旦夕!”
最后,她的声音陡然一沉,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压:
“最新探报!榆眉羌酋姚弋仲,亲率三万精锐,沿汧水河谷悍然北上!前锋己抵陇县西北三十里!兵锋首指陇山要隘!”
“嘶——”
厅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倒吸冷气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沉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三路敌军!
如同三条从地狱深渊探出的狰狞毒龙,自三个方向,张开獠牙密布的血盆大口,喷吐着毁灭的烈焰,要将这初生的秦州基业彻底撕碎、吞噬殆尽!
“哼!匈奴五万?便是八万铁骑,又有何惧!”萧寒第一个拍案而起,声若惊雷,带着骑兵统帅特有的冲天豪气,震得烛火摇曳,
“诸位莫慌!打仗打的是什么?是粮道,是命脉!五万张嘴,加上数万匹战马,每日消耗何止山积?粮道绵延数百里,他刘曜能撑多久?耗也耗死他!”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戳向沙盘上陈仓的位置,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微缩城池碾碎:“陈仓城高池深,背靠上邽粮仓!更有杨曼、赵桓三万大军驻守!
那地方咱们都清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杨曼那小子别猪油蒙了心,中了匈奴的诱敌之计开城浪战,就凭他那点家底,死守不出,耗也能把匈奴耗得油尽灯枯,士气尽丧!”
他话锋一转,手指如铁锤般重重砸向沙盘上那代表豲道峡谷的逼仄线条,几乎要将沙盘洞穿:“反倒是南安那边!韩璞就万把残兵,被两万余羌兵堵在峡谷里,粮道一断,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等着被人家剔骨剥皮!救不救?
依我看,当务之急就是砸开豲道这把锁,救出韩璞!有了这支生力军,不仅能解陈仓之围,更能合兵一处,挥师东进,一举歼灭刘雅那狗贼!此乃上上之策!”
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胸膛起伏,显然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