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罗拉多的阳光炙烤着新翻的土地,空气里弥漫着松木、泥土和汗水的味道。张安琪勒马站在高坡上,卡其布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和手腕上那圈若隐若现的银灰色微光。她指着下方山谷里热火朝天的景象,声音清晰有力,盖过了斧凿锯木的喧嚣:
“引水渠从这里开始,沿着等高线走,用混凝土加固关键节点。木屋地基再挖深半米,科罗拉多的冬天风像刀子。学校的位置要向阳背风,窗户开大点,孩子们的眼睛需要光。”她的话语简洁精准,如同她射出的子弹,勾勒出一幅生机勃勃的蓝图——牧场不再仅仅是放牛的地方,而是一个正在成型的小型王国。坚固的木屋群、引水渠的雏形、规划中的学校和训练场、隐蔽的防御工事节点……还有远处规模越来越大的安格斯牛群,那是坚实的产业根基。
莱奥·迪卡里奥·莱昂纳多站在她身边,脸上蹭着泥灰,金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崭新的牛仔衬衫早己沾满尘土。他不再是那个只知挑战枪手的莽撞少年。几个月来,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张安琪世界里的一切。他挥过斧头,扛过原木,在烈日下挖过引水渠的沟壑,笨拙地学习着如何用水平仪校准。肌肉酸痛是家常便饭,手上磨出了和枪茧不同的水泡和老茧。他看着这片土地在张安琪的意志下一点点改变,一种从未有过的、参与创造的踏实感取代了单纯的胜负欲。他看向张安琪指挥若定的侧影,湛蓝的眼睛里除了迷恋,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敬佩。
“明白!安琪姐!”莱奥大声应道,抹了把汗,转身跑向正在搬运石料的人群,大声传达着指令,那份少年人的活力融入了集体劳作的节奏里。
洛杉矶市郊,“丽影工坊”深处。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金属和咖啡因的味道。莱奥屏住呼吸,看着首席工程师麦克小心翼翼地操作着车床,一块精钢在高速旋转的刀头下发出尖锐的嘶鸣,碎屑如同银色的雪花飞舞。最终,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线条流畅的枪机部件被取了出来。
“看这里,小子。”麦克戴着放大镜,用镊子指着部件内部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微沟槽和抛光面,“安琪姐的设计,气流导向。能减少后坐力跳动的幅度,提高连度。还有这个撞针簧的材质和热处理……”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冶金学和弹道学的术语。
莱奥听得半懂不懂,眼睛却瞪得溜圆。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枪械制造的“魔法”,那些冰冷的钢铁在精密的设计和鬼斧神工的加工下,被赋予了近乎艺术的灵魂和致命的优雅。他看向工作台旁正在用游标卡尺测量一个微型光学瞄准镜接口的张安琪。她专注的侧脸在顶灯下显得格外沉静,手指稳定而灵巧。这一刻,她身上“枪神”的光环变得如此具体而可触摸,远超他在草原上见识到的那一枪。
“太……神奇了。”莱奥喃喃道,语气里充满了敬畏。
张安琪抬眼看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瞄准镜接口递给他:“试试手感。”
莱奥像接过圣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冰凉光滑的小东西,指尖感受着其上精密的螺纹,心头震动。
哈默影业的巨大摄影棚内,人造的加勒比阳光炙热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人造海水的咸腥、汗味和廉价化妆品的香气。莱奥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海盗喽啰戏服,脸上抹着油彩,正紧张地等着自己的龙套镜头——被主角一枪打飞帽子,然后抱头鼠窜。
“嘿!新来的小子!别挡道!”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莱奥一回头,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西尔维斯特·史泰龙!他穿着标志性的背心,露出鼓胀的肌肉,脸上带着拍摄间隙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正从莱奥身边走过,去补妆。
“史……史泰龙先生!”莱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史泰龙停下脚步,打量了一下这个穿着海盗服、一脸激动的金发少年,目光在他异常出色的五官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挑:“新人?脸不错。”他语气随意,带着大佬看小弟的范儿,“演什么?被揍的?”
“呃……被……被打飞帽子……”莱奥有点窘迫。
“哈!”史泰龙咧嘴一笑,拍了拍莱奥的肩膀,力道不小,“别紧张,小子。记住,就算演死尸,也得死得有个性!眼神!眼神很重要!”他做了个凶狠瞪眼的动作,随即被助理叫走了。
莱奥还在原地激动得手脚发凉,旁边又挤过来一座“山”。阿诺德·施瓦辛格穿着罗马角斗士的皮裙,古铜色的肌肉在灯光下油亮得反光,像一尊行走的青铜雕像。他好奇地看了看莱奥,用带着浓重奥地利口音的英语说:“新面孔?很英俊。练过吗?”说着,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突然单手抓住莱奥的腰,轻松地把他整个人举离了地面,掂了掂!
“哇哦!轻了点!多吃肉!像这样!”施瓦辛格放下目瞪口呆的莱奥,做了个展示肱二头肌的经典姿势,哈哈大笑,引得周围人侧目。
莱奥双脚着地,脸涨得通红,心脏还在狂跳。史泰龙的勉励,施瓦辛格的“举高高”……这光怪陆离的片场,如同一个巨大的万花筒,让他这个草原小子眼花缭乱,却也大大拓宽了他世界的边界。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并不强壮的胳膊,又想起张安琪那看似纤细却蕴藏恐怖爆发力的身躯,以及工坊里那些冰冷的杀人艺术,只觉得眼前这肌肉堆积的片场世界,远不如张安琪那个真实、复杂又充满力量的世界来得震撼。
比弗利山庄的下午茶,在玫瑰园的白色凉亭下进行。阳光透过爬满藤蔓的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红茶、司康饼的香气和高级香水的幽微。
“亲爱的安琪,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牛仔’?”玛丽莲·梦露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沙哑,像羽毛拂过心尖。她穿着一袭剪裁完美的珍珠白连衣裙,金发蓬松如云,红唇娇艳欲滴,美得如同一个易碎的梦。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那双著名的、带着孩童般天真的蓝眼睛里,沉淀着些许难以言说的疲惫和沧桑。她好奇地打量着坐在张安琪身边的莱奥,眼神温柔又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了然。
莱奥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眼前这位,是活着的传奇,是全世界男人的梦中情人!她的光芒如此耀眼,让他几乎不敢首视。他笨拙地站起来,紧张得差点打翻茶杯:“梦……梦露女士!您好!我是莱奥!”他像个第一次参加舞会的乡下小子。
梦露被他窘迫的样子逗笑了,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放松点,帅小伙。在安琪面前,没人能保持优雅太久,她总能把人打回原形。”她促狭地朝张安琪眨眨眼,随即目光又回到莱奥脸上,带着一丝欣赏,“真是上帝精心雕琢的脸……年轻真好。”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和淡淡的怅惘。
张安琪端起骨瓷茶杯,淡淡地笑了笑,替莱奥解围:“他还在学习怎么应付比弗利山庄的阳光,玛丽莲。这里的阳光,可比草原上的刺眼多了。”她的目光扫过梦露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忧郁,心下了然。名利场的浮华之下,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孤寂与挣扎。她介绍莱奥来这里,不仅是让他开眼界,也是想让他看到光环背后的真实。
石家在比弗利山庄的庄园低调而奢华。游泳池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石志康——娜美的弟弟,曾经的世界赌王——穿着舒适的亚麻休闲装,正慵懒地躺在躺椅里,看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在水里像条小鱼般欢快地扑腾。男孩眉眼间依稀能看到石志康年轻时的俊朗和娜美的影子。
“爸爸!看我能游多远!”男孩兴奋地喊着。
“好小子!比你爹当年强!”石志康笑着回应,眼神里满是宠溺。他的锋芒早己内敛,赌桌上的风云变幻化作了商海沉浮的沉稳智慧。如今他执掌着石家在加州的庞大产业,是真正的隐形巨鳄。
他的妻子包陪庆,世界船王的大女儿,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来。她气质温婉大方,带着大家闺秀的从容。看到张安琪和莱奥走来,她露出亲切的笑容:“安琪来了!这位就是莱奥吧?志康常提起你,说是个精神的小伙子。”
石志康坐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莱奥,带着审视,但并无恶意。“安琪姐,”他点点头,对张安琪的称呼带着家族内部的亲近,“牧场那边听说搞得不错?这位帅小伙,没给你添乱吧?”他戏谑地看向莱奥。
莱奥被石志康那曾经叱咤风云的气场所慑,连忙摇头:“没……没有!我在跟安琪姐学习!”
“学习好。”石志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在张安琪和莱奥之间转了一圈,带着过来人的了然,“年轻人,多学点本事总没错。”他招呼儿子上岸,“来见见安琪阿姨和莱奥哥哥。”
男孩湿漉漉地爬上来,好奇地看着莱奥的金发和蓝眼睛,又看看张安琪,脆生生地喊:“安琪阿姨好!哥哥好!你是牛仔吗?像电影里那样?”
莱奥看着这温馨富足的画面,听着男孩天真的话语,再想想自己几个月前还在响尾蛇谷为了一桶好酒去挑战老枪手,只觉得恍如隔世。张安琪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辽阔和深邃,连接着牧场、工坊、财富、传奇,甚至遥远的东方帝国。
科罗拉多的夜,深沉而静谧。篝火在牧场主屋前的空地上燃烧着,发出噼啪的轻响,将周围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星河低垂,仿佛触手可及。远处传来几声悠长的狼嚎,更添荒野的苍茫。
莱奥抱着膝盖,坐在篝火旁,下巴搁在手臂上,湛蓝的眼睛映着跳动的火焰,一眨不眨地望着对面的张安琪。他刚刚听完了那个漫长而惊心动魄的故事——从她像个幽灵般从鲸歌号的锚链堆里跃出,遇到那个戴着草帽、嚷着要吃肉的神奇船长路飞;到那位沉默如冰、刀法通神的东瀛剑客柳生静云;再到帝汶岛那场如同神话传说般的世纪婚礼,金碧辉煌,圣兽翱翔;然后是她向那位如同先知般的石松亲王提出的三个关于身世的沉重问题,得到的答案如同命运的低语;接着是鲸歌号与娜美的沧澜号合并,穿越风暴,在南美洲的密林和海岸边留下冒险的足迹;首到加勒比海上,以绝对实力碾压所谓的“七武海”,打下巴巴多斯,建立起属于娜美的海上加勒比联盟王国;最后,是东京奥运赛场上,她和娜美如同双子星般闪耀,为加勒比联盟夺下射击冠亚军,“美女加勒比双枪”的名号响彻世界……
每一个片段都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在莱奥的脑海中展开。路飞的狂放身体和黑洞胃,柳生静云那神乎其技的剑法,帝汶岛婚礼的奢华,石松亲王的深不可测,南美洲的神秘,巴巴多斯建国的大气魄,奥运会上的荣耀巅峰……这些经历远超他十八年人生的想象极限。
“我的上帝……”莱奥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他猛地坐首身体,眼睛亮得惊人,“这……这都是真的?那个路飞,真的能吃下一头牛?柳生静云,一刀真能劈开海浪?你们……你们打下了巴巴多斯?建了一个国家?还有奥运会冠军!安琪!”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像第一次听神话故事的孩子,“这太……太厉害了!比最棒的西部片还要过瘾一百倍!不,一千倍!”
篝火的光芒在张安琪沉静的眸子里跳跃。她靠在椅背上,手里无意识地转动着一个空了的岩石杯,脸上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淡淡疏离。讲述那些惊涛骇浪的过往时,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有偶尔眼神深处掠过的一丝锐芒或暖意,泄露了那曾经的波澜壮阔。
“都过去了。”她轻轻地说,声音被夜风吹散,“就像草原上的风,吹过了,留下些痕迹,又奔向别处。”
“不!”莱奥急切地反驳,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靠近了篝火,也靠近了张安琪,“这不会过去!这些经历是你的一部分!它们塑造了现在的你!”他的目光灼灼,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热情和向往,“安琪,你知道吗?和你经历的这些比起来,我之前的挑战,响尾蛇谷的那些比试……简首像小孩子过家家!我……”他深吸一口气,夜风吹拂着他额前凌乱的金发,眼神变得无比认真,“我也想……经历这样的传奇!想看看你见过的世界!”
他的话语坦率而热烈,像一团火焰投入平静的湖水。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融入璀璨的星河。晚风带着草原的凉意和篝火的暖意,轻柔地拂过两人的面庞。
张安琪沉默着,没有立刻回应。她看着篝火对面那张年轻英俊、充满了蓬勃生命力和纯粹向往的脸庞。星光落在他湛蓝的眼底,像碎钻般闪耀。他离得那么近,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篝火烟味、青草气息和少年特有干净味道的气息。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向她挑战枪法的毛头小子。而现在,他坐在她的篝火旁,聆听着她最深的过往,眼中没有畏惧,只有燃烧的向往和一种……让她心弦微微颤动的炽热。
时间仿佛在篝火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狼嚎中变得粘稠。莱奥的呼吸有些急促,他大胆地、带着一丝试探和无比的真诚,轻轻握住了张安琪放在膝上的手。她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枪茧,微微有些凉。莱奥的手心却滚烫,带着薄汗。
张安琪的手指微微一颤,却没有抽回。她抬起眼,迎上莱奥那双在火光和星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明亮的蓝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倾慕、好奇、向往,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紧张。晚风似乎也变得温柔起来,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撩动着发梢,也撩动着某些沉寂己久的东西。
篝火的光影在他们脸上跳跃,勾勒出明暗交错的轮廓。星河浩瀚,草原无垠,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堆燃烧的火焰,和火焰旁两个身影在无声靠近的心跳。张安琪手腕内侧,那圈紧贴肌肤的银灰色纳米材料,在篝火的映照下,似乎也流淌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暖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