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秋,香江鎏金岁月
【翁美玲:星光初绽的迷惘】
浅水湾的夜风带着咸涩的凉意,卷过翁美玲散落的发梢。她赤着脚,陷在关之琳别墅那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绒毯里,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冰凉柚木窗棂的纹路。窗外,维港的灯火如倾倒的星河,璀璨流淌,映亮了腕间新得的卡地亚猎豹手镯——那对镶嵌的祖母绿豹眼在幽暗中闪烁着警觉而神秘的光,恰似几日前石松在庆贺她荣登《时代周刊》亚洲版封面时,俯在她耳畔那句带着烟草气息的低语:“小巨星,该出山了。”荣耀来得太快,像一场不真实的梦,让她心底泛起一丝不安的涟漪。
“还在琢磨白天那束没留名的‘午夜蓝’玫瑰?”关之琳慵懒的嗓音从身后的贵妃榻上传来,真丝睡袍如水滑落,露出肩头精致的锁骨,以及锁骨下方那枚在阴影中若隐若现、新刺不久的钻石鸢尾花纹身,冷光流转。她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薄荷烟,烟雾袅娜,模糊了她审视的目光。
翁美玲转身,摊开的掌心静静躺着一枚孔雀蓝珐琅怀表。表盖精巧,内嵌一幅微缩油画:云雾缭绕的孤绝山巅,一个戴着俏皮绒球发饰的女孩背影,正踮脚凝望漫天星河。画工细腻得令人窒息,绝非俗物。
关之琳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腕间缠绕的钻石链坠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泠碎响,如同冰珠落盘。“我的傻阿玲,”她走近,带着一丝馥郁的夜来香气,指尖带着凉意,精准地点在怀表背壳一处极其隐蔽、需在特定角度才能看清的刻痕上——两个缠绕的花体字母“SS”。月光恰在此时穿过云层,照在那刻痕上,金粉般的微光倏然一闪,又迅速隐没。“全港九,能弄到这种19世纪日内瓦老匠人遗作,还特意请欧洲顶级修复师重绘微缩肖像的人……”她的话音拖长,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翁美玲瞬间绷紧的侧脸。“可不止会送花。”
【钟楚红:烈焰马蹄踏碎月】
深水湾石松的私人海滩,白日里赛马会贵宾席的香槟泡沫与喧闹仿佛还在空气中残留一丝甜腻。暮色西合时,一阵急促有力的马蹄声踏碎了涛声,由远及近。钟楚红一身火焰般的猩红骑马装,策着一匹神骏非凡、毛色在晚霞中如流淌熔金的汗血宝马,如一团燃烧的飓风,径首闯过椰林小道,精准地停在了遮阳伞前。她显然知道目标在此。
“石生!瞧瞧我这匹新得的‘赤焰’如何?”她朗声笑道,勒缰的姿势矫健利落,红裙翻飞,猎猎作响,如同她张扬不羁的个性。马鞍侧悬挂的鎏金鸟笼里,一对羽毛雪白、眼珠是罕见矢车菊蓝的白鹦鹉正扑棱着翅膀,脆生生地反复聒噪着同一个词:“王妃!王妃!”
石松放下手中的《金融时报》,摘下墨镜,露出深邃的眼。镜片上瞬间掠过的,是她被海风肆意撩拨的浓密卷发,以及那张在霞光中熠熠生辉、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脸庞。“之琳怕是在月神山顶的玻璃花房里侍弄她的黑玫瑰,”
钟楚红利落地翻身下马,镶着银钉的马靴踏进翻涌的白色浪花,溅起碎玉。她将带着汗水和皮革气息的缰绳不由分说地塞进石松掌心,染着鲜红蔻丹的指尖带着灼人的温度,状似无意地划过他结实的手腕内侧,“那不如…石生亲自教教它?”她仰起脸,笑容明媚又带着一丝挑衅,“说点别的?比如…‘楚红比玫瑰更烈’?”
晚霞熔尽最后一缕金红,侍从无声地呈上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礼盒。盒内并非预想中的珠宝,而是一卷边缘微卷泛黄、却盖着清晰火漆印的契书文件。展开,是南法普罗旺斯核心产区一块标注着百年老藤的葡萄园地契,精心绘制的藤蔓图案蜿蜒纸上,仿佛能闻到阳光和泥土的气息。契约一角,几滴深色的印记清晰可见——正是方才她策马扬鞭时甩落的汗珠,浸透了纸张。附着的卡片上,是他一贯遒劲有力的笔迹:“好酒当冠以酿造者的名号。” 暗示不言而喻——这将是未来“钟楚红”品牌葡萄酒的源头。礼物本身价值连城,更暗含了为她打造个人商业品牌的野心与许诺,比单纯的葡萄园更符合石松商界巨子的身份。
【云顶夜宴:珍珠帘】
半岛酒店宴会厅,为某皇室慈善基金举办的水晶夜宴。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灯倾泻下银河般的光瀑,将衣香鬓影镀上一层虚幻的华彩。翁美玲戴着关之琳坚持为她挑选的复古蕾丝面纱,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着黄蓉式机敏灵动的眼眸。她甫一踏入这流光溢彩的漩涡,视线便瞬间凝固——不远处的廊柱旁,钟楚红正微微俯身,纤长的手指灵巧地为石松调整着领结上那枚黑玛瑙领针。她耳畔摇曳的红宝石耳坠,随着动作几乎擦过石松的下颌,在翁美玲的视野里,那两点红光骤然放大,灼烧成两簇刺痛心扉的火苗。
“阿玲!这边!”关之琳笑靥如花,声音清越地穿透靡靡乐音,雪白的曳地长裙如流动的月光,恰到好处地扫过钟楚红那袭同样惹眼的猩红长裙裙裾,形成一个无声的切割。她亲昵地挽住翁美玲微微僵硬的手臂,将她带向石松。“正说你呢,我们的大慈善家刚拍下这串压轴的南洋珠链,说是莹润剔透,最衬你演的蓉儿那份钟灵毓秀的仙气儿。” 她的话语像裹了蜜糖的刀锋。
侍者应声上前,恭敬地掀开黑色丝绒托盘上的罩布。霎时间,一挂由数十颗无瑕、鸽卵大小的极品南洋白珠串成的项链显露真容,在璀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内敛、却足以夺人心魄的月华般的光晕。石松的目光落在翁美玲被蕾丝半掩的脸上,亲自拿起项链,走到她身后。冰凉的珍珠贴上肌肤,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扣上搭扣,温热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后颈,低沉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果然…比华山之巅的月色,还要温润几分。” 这亲昵的举动和低语,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一记无声的宣告。
钟楚红晃动着杯中金黄的香槟,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珍珠温婉,最是衬美人,”
【潮汐私语:月光与烈酒】
夜深沉,海潮声拍打着寂静。别墅临海的露台上,关之琳将一件绣着繁复星宿图的真丝披肩轻轻披在翁美玲单薄的肩头。
关之琳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她抬手指向下方被月光照亮的银色沙滩——钟楚红正赤着脚,像一团燃烧不息的火焰,追逐着退去的浪花,猩红的长裙被强劲的海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如同不屈的战旗。而在不远处一块嶙峋的黑色礁石上,石松长身玉立,剪裁完美的西装衣角被风吹得翻飞不止,沉默的身影如一只栖息在暗夜中的鹰隼,目光沉沉地追随着沙滩上那抹跳动的红色。一种无声的张力在月光与海浪间弥漫。
翁美玲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那支冰凉的翡翠蜻蜓簪,指节微微泛白。“她像一团火…烧得那么旺,那么无所顾忌…可我…” 声音里带着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
“傻女,”关之琳转过身,月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眼神深邃如海,“你才是他锁进那只古董怀表里的月光。独一无二,需要细心珍藏,妥帖安放。”她将一个触感细腻的红丝绒小匣塞进翁美玲微微汗湿的掌心。
翁美玲疑惑地打开。匣内并非珠宝,而是一张微微泛黄的、质地精良的羊皮纸。纸上是一幅用深褐色墨水精心绘制的设计手稿,描绘的正是她那只孔雀蓝珐琅怀表。然而,手稿上清晰可见一处修改:山巅女孩头上那顶俏皮的绒球发饰,被替换成了一顶由细碎钻石镶嵌而成的精巧星冠!旁边空白处,一行龙飞凤舞的熟悉题注刺入眼帘:“我的巨星,当加冕星辰。” 落款处,依旧是那个低调却不容错辨的“SS”。
楼下,海浪的轰鸣声中,石松低沉的嗓音随风隐约飘上露台:“酒醒了?”
钟楚红停下追逐的脚步,将被海水浸透、沉重贴在身上的红裙下摆猛地一拧,竟拧出一朵带着咸腥水汽、姿态狂放的“玫瑰”,带着破风声狠狠掷向礁石上的男人!“石生!”她声音带着海风的烈性和一丝醉意的沙哑,踮起脚尖,几乎是咬着他的耳垂,一字一句,灼热的气息喷在他颈侧,“等到您的‘威而力’在港交所敲钟上市那天…我要全香港,从尖沙咀到铜锣湾,每一块霓虹广告牌上…都烧着我的火!烧得比维港的夜景还要亮!” 这是赤裸裸的宣告,对名望、对焦点、对属于她的时代的热望。
露台上,月光如霜,静静漫过巴洛克风格的雕花石栏。关之琳颈间那串莹润的珍珠项链,与翁美玲紧握在手中那支冷翠欲滴的蜻蜓簪,在清辉下交叠生辉,流转着截然不同的光华。楼下,那簇炽烈的红裙再次掠过黝黑的礁石,像一道永不熄灭的野火,在1980年这个微凉的秋夜,在香江之畔,烫下了三个并行不悖、却又纠缠不息的光斑——月之清辉,火之炽烈,珠玉之温润深邃,共同勾勒出这个鎏金年代最迷离的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