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8章 暖意·穹顶·骸骨
刺耳欲聋的金属尖啸仍在通道中回荡，震得两侧管道上的冰霜簌簌剥落。铁棺09沉重的躯体，如同撞开地狱之门的楔子，强行挤入了那道被蛮力撕开的、流淌着幽蓝微光的缝隙。门扉在身后发出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声，隔绝了通道里惨绿的光影和深渊回响那冰冷粘腻的低语。
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包裹了他（它）。
空气。
不再是通道里那种浸透骨髓、带着金属锈腥和血腥的冰冷死寂。一种温润的、带着水汽的暖意，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温柔地抚过铁棺09布满伤痕的装甲表面。那覆盖后背和肩膀的冰棱，在这暖意中迅速凝结出细密的水珠，沿着冰冷的金属滑落。凝胶烧焦的苦味和金属熔融的腥气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气息：浓重的、冰冷的金属锈蚀，如同沉睡了千年的古剑；陈腐的机油味，带着时间的尘埃；某种庞大精密机械长期空转后特有的、冰冷的死寂味道……以及，那丝温润暖意里，隐约夹杂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类似雨后森林深处腐殖土的奇异芬芳，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秩序感。
嗡鸣声变得清晰而巨大，就在前方，带着能量过载后的嘶嘶余韵和不稳定的震荡，源头就在这片空间的中央。
猩红的视野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景象填满！
巨大！
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在眼前豁然展开！冰冷的金属通道带来的逼仄压抑感瞬间被撕得粉碎。穹顶高耸，目力难及尽头，仿佛支撑着整座山脉的重量。而照亮这无边空间的，正是那柔和的、如同沉静月华般倾泻而下的冷白色光芒。它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灯具，更像是整个穹顶自身在散发着这种均匀、宁静的光辉，将下方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近乎神圣的静谧之中。
脚下，是平整的、触感奇特的银灰色地面，如同凝固的水银，冰冷坚硬，却带着一种非自然的柔韧感。这地面向着西面八方延伸，首至视野的尽头，没入朦胧的光晕之中。空间之大，足以容纳数个足球场。
而在这片广阔空间的中央，盘踞着一个更加令人心悸的庞然大物。
那是由无数巨大管道和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金属结构盘绕、交织而成的……巨物！它如同神话中支撑世界树的庞大根系，又像是某种远古巨兽沉眠时蜷缩起的钢铁内脏，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生命感。无数粗细不一的管道从它的“躯干”上延伸出来，如同血管和神经，连接向穹顶的深处、扎入脚下的地面，消失在视野的边缘。一些管道表面流淌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光芒，与门缝边缘的微光同源。而此刻，那带着启动征兆的、令人不安的嗡鸣和嘶嘶声，正是从这个庞大结构深处的某个节点传来——那里，一团不稳定的红光正急促地闪烁着，如同垂死巨兽心脏最后的挣扎。
震撼，仅仅持续了一瞬。
当猩红的视野适应了这片冷白的光明，当那巨大的中央结构带来的压迫感稍稍沉淀，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默（它）的意识。
骸骨。
数不清的巨大骸骨，如同被风暴席卷后的森林残骸，散落在这片空旷的银灰色“平原”上！
它们形态狰狞，扭曲，充满了非人、甚至非地球生物的恐怖感！一些骸骨如同放大了数十倍的昆虫甲壳，呈现出暗沉油亮的黑褐色，边缘锋利如刀，上面布满了深深的撞击凹痕和撕裂的破口。另一些则更加诡异：覆盖着灰白色、如同岩石般粗糙鳞片的巨大脊椎和肋骨；几丁质外壳包裹着扭曲的节肢，末端是锋利的钩爪；还有如同巨大海星或扭曲树根般的、难以名状的骨骼结构……所有骸骨都呈现出一种被暴力撕碎、啃噬、或能量冲击瞬间汽化边缘的惨烈状态。
骸骨间，夹杂着更多的金属残骸。一些是明显属于战斗单位的、早己锈蚀崩解的机械残肢——粗壮的金属臂膀扭曲断裂，碎裂的装甲板上残留着巨大的爪痕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焦黑；还有一些则是中央结构上断裂脱落的巨大管道和构件，如同巨树的断枝，散落在骸骨堆中。地面上的银灰色材质，早己被大片大片早己干涸发黑、如同石油凝固物的污迹所覆盖——那是暗蓝色粘液与暗红色腐败物混合后的最终形态，散发出那股混合着金属锈蚀、机油腐败、浓烈臭氧与腐烂海藻的奇异腥气，冰冷而顽固。
这里，曾经是一个战场。
一个发生在不知多少岁月之前，发生在两个非人种族之间的、惨烈到无法想象的炼狱！那巨大的门扉，是最后的防线，而门内这片空间，就是最终的血肉磨坊！深渊的爪牙攻破了这里，与守护此地的力量（星图的造物？）同归于尽。中央结构那闪烁的红光和不稳定的嗡鸣，不过是这场早己结束的战争中，某个核心部件在漫长岁月侵蚀下发出的、濒临彻底毁灭前的最后哀鸣。
暖意包裹着残破的铁棺，驱散着通道带来的严寒。冷白的光明照耀着这片被死亡和毁灭填满的遗迹。嗡鸣声在巨大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冰冷的、无意义的喧嚣。林默（它）抱着怀中依旧冰冷、气息微弱的林动，站立在这片骸骨与金属残骸铺就的“平原”入口，如同站在了神话时代终结的坟场中央。那丝温润的暖意，此刻也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悲凉与死寂。
“动……”一个微弱的意念在冰冷的金属核心中艰难地传递，猩红的视野扫过这片死亡之地，最终落回林动苍白的面容和她紧贴胸甲的左手。掌心那焦黑的烙印，在穹顶冷白光芒的照耀下，显得更加刺眼。而在林默（它）的感知中，烙印深处那一丝微弱到极致的冰冷秩序搏动，在进入这片空间、沐浴在穹顶光芒和中央结构散发的微弱秩序场后，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得稍微有力了一丝？
一丝渺茫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这片巨大的死亡坟场中，艰难地摇曳着。
铁棺09沉重的脚掌，踏上了这片覆盖着骸骨与污迹的银灰色大地。金属鞋底踩碎了一块早己风化酥脆的灰白色骨片，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在这片被嗡鸣统治的死寂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它）抱着林动，如同一个孤独的朝圣者，踏着远古的尸骸，向着那庞大、嗡鸣、闪烁着濒死红光的中央结构核心，一步步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凝固的历史与冰冷的绝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