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菌毯

2025-08-19 3170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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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菌毯

冷,己经不再是单纯的酷寒。它变成了一种背景噪音,一种沉甸甸的、粘滞在骨髓深处的存在,如同湿透的棉絮裹着全身。林默靠着冰冷的岩壁,身体间歇性地抽搐一下,那是残存的肌肉对低温最后的、徒劳的抗议。牙齿不再打颤,仿佛连颤抖的力气都被冻结了。皮肤是死灰的青白色,紧绷发亮,像一层劣质的蜡。

右臂…那条敞开的伤口,成了视觉和感知的焦点,也是所有恐惧与诡异的核心。

疼痛彻底变了质。脓毒灼烧的剧痛,如同被彻底熄灭的野火,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但这麻木之下,并非死寂。一种新的、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正从伤口深处传来。

那处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狰狞开口,此刻被一层…“东西”覆盖着。

不是结痂。是活物!

一层粘稠、半透明、闪烁着极其微弱但恒定幽绿荧光的胶状物,严丝合缝地“糊”在了伤口表面,如同覆盖了一层活着的、冰冷的菌毯!这层“菌毯”的边缘,与周围灰败死寂的皮肉紧密地“融合”在一起,仿佛本身就是从那皮肉里生长出来的。它微微地、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意识深处那清晰得令人作呕的“咯吱…咕噜…”声——不再是单纯的啃噬,更像是粘稠液体在狭窄管道里缓慢流动、混合的粘腻声响。

透过这层半透明的、幽绿的“菌毯”,可以模糊地看到下面更深处的情景:那些暴露的、颜色发暗的筋腱边缘,己经彻底被无数更加密集、更加粗壮的幽绿色丝线网络所包裹、缠绕!这些丝线不再是纤细的菌丝,它们更像活着的、冰冷的藤蔓或根须,深深地勒进筋腱的组织里,甚至沿着筋腱的走向,向着更上方的臂骨深处和肩膀方向…贪婪地攀爬、扎根!

它们在加固!在扩张!

林默的意识,被迫与这片冰冷的“菌毯”紧密相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覆盖物的每一次搏动,每一次粘液的流动。甚至能“感觉”到那些嵌入筋腱的粗壮“根须”,每一次细微的蠕动、每一次更深地勒紧时,带来的并非疼痛,而是一种…冰冷的、被束缚的、被彻底掌控的窒息感!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他“感觉”到那“菌毯”深处,正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新的、粘稠冰冷的物质,混合着被那些“根须”从更深层肌肉和血管里榨取出的、最后的、极其稀薄的营养液和残存毒素,缓缓地渗透过“菌毯”的表面。

伤口边缘,那粘稠如冷却沥青的暗褐色糊状物,几乎不再渗出。取而代之的,是一小滩极其粘稠、颜色如同稀释的、浑浊的墨汁般的液体,极其缓慢地从“菌毯”与灰败皮肉交接的缝隙里被“挤压”出来。这液体带着一股比之前更浓烈的、冰冷的金属锈腥味,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腐败植物的气息。这是最终的“残渣”,是那些活物消化吸收后,排出的冰冷废物。

“哥…” 大丫微弱嘶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颤抖。她依旧死死抱着林默完好的左臂,但身体己经冻得瑟瑟发抖,小脸青白,嘴唇发紫。她不敢看那条被幽绿“菌毯”覆盖的胳膊,只能把视线死死钉在哥哥那同样死灰般的侧脸上。“冷…好冷…”

林默迟钝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看向妹妹。大丫的状态很糟,长时间的恐惧、寒冷和饥饿,让这个小丫头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二丫蜷缩在大丫身后,像只冻僵的小猫,连呜咽的力气都快没了。

一股冰冷的焦虑,瞬间压过了身体被侵占的恐惧。他得动!必须离开这该死的、冰冷刺骨的岩壁!至少…得找个不那么首接接触冰冷石头的地方!

“扶我…起来…” 林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完好的左臂用力,试图撑起身体。

大丫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去搀扶哥哥沉重的身体。小丫头瘦弱的身体摇摇晃晃,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就在林默身体被大丫用力搀扶,离开冰冷岩壁的瞬间——

右臂伤口处,那层幽绿的“菌毯”猛地一缩!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如同水泡翻涌般的“咕噜噜”波动!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冰冷的“不满”情绪,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林默的意识深处!不是他的情绪!是那些东西!它们对离开那冰冷的、提供支撑的岩石表面…感到了不适和抗拒!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寄生体的冰冷“情绪”,让林默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比体表的低温更甚,瞬间冻结了他的动作!

“呃!”他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

“哥?怎么了哥?”大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哥哥又要倒下,更加用力地抱住他,小脸煞白。

林默粗重地喘息着,强行压下那股冰冷的“干扰”。他不能停!他咬着牙,借着大丫那点微不足道的支撑,拖着沉重如同灌铅的双腿,艰难地向洞穴深处、昨天他们找到的那一小片相对干燥、铺着厚厚腐叶的角落挪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每一次落脚,右臂那覆盖的“菌毯”都传来一阵细微的、冰冷的波动,仿佛在抗议这颠簸。

终于,他重重地瘫倒在那堆厚厚、散发着霉腐气味的枯叶上。枯叶的腐朽气息混合着伤口传来的冰冷金属锈腥,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味。身体接触枯叶的瞬间,那层幽绿的“菌毯”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下,搏动也变得稍微平缓了一些。那股冰冷的“不满”情绪也随之减弱。

林默瘫在枯叶堆里,像一条被冲上岸的死鱼,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大丫也耗尽力气,瘫坐在他旁边,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身体依旧抑制不住地发抖。二丫蜷缩着依偎过来,寻求一点点可怜的温暖。

右臂的“感觉”重新清晰起来。那层“菌毯”覆盖在伤口上,隔绝了空气,也隔绝了大部分外界刺激。冰冷依旧,麻木依旧。但在这麻木之下,在那“菌毯”覆盖的深处,一种新的、极其细微的…“活动”正在加强。

不是啃噬。是…同化?

林默能“感觉”到,那些深深勒入筋腱、甚至开始向臂骨和肩部攀爬的粗壮“根须”,正源源不断地将一种冰冷的、粘稠的、带着微弱绿光的“物质”,注入到他残存的组织里!不是破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修补”?或者说…替换?

被注入的部位,原本属于他的血肉感知在迅速消失,被一种冰冷的、惰性的、带着微弱金属质感的“存在感”所取代!仿佛他手臂的一部分,正在被缓慢地、不可逆转地…转化成另一种冰冷材质的“部件”!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它们不是在清理战场…它们是在改造!把他的身体,改造成适合它们冰冷“秩序”的巢穴!

他猛地低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那覆盖伤口的幽绿“菌毯”。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层东西似乎…变厚了一点?搏动也似乎…更有力了一点?它覆盖的范围,正以一种极其缓慢但不容置疑的速度,向着周围那圈灰败死寂的皮肉边缘…蚕食!

那灰败的皮肉边缘,如同被冰封的冻土,正在被这活着的、冰冷的“菌毯”…缓缓吞噬、同化!

林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他想抬起左手去撕掉那层鬼东西,但身体沉重得如同被冻在冰块里,连动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更重要的是,那冰冷的“菌毯”似乎己经和他手臂深处的神经产生了某种更深的、扭曲的连接。每一次试图抗拒的念头升起,一股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不适”感就会提前从伤口深处传来,像无形的锁链捆住他的意志。

他瘫在腐臭的枯叶堆上,只能眼睁睁地“感觉”着,看着。看着那幽绿的“菌毯”如同活着的苔藓,一点点侵蚀着他残存的手臂。看着自己的血肉,在冰冷的蠕动中,一点点被改造成非人的模样。

意识深处,那粘腻的“咕噜”声,如同这冰冷改造工程的背景音,持续不断。伴随着每一次搏动,每一次微弱的绿光闪烁,一股冰冷的、属于寄生体的“满足”感,如同细微的电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他残存的意识。

寒冷彻骨。绝望更深。身体,正一点点变成一座活着的、冰冷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