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打卡处》
我也是一个读者,有十几年阅读小说的年纪了,只想看慢慢种田流,爽文看多了,也视觉疲劳。让节奏慢下来,来跟着主角一起成长吧。沉浸式体验主角视角。
第一章 雪与獠牙
冷。
不是那种呵气成霜的冷,是浸到骨头缝里,要把五脏六腑都冻成冰坨子的冷。风像裹了冰碴的钝刀子,一下下刮在脸上,割得生疼。林默——或者说,占据了这个少年躯壳的灵魂——只觉得每一次吸气,都像把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肺里。
他趴在雪地里。
身下是冰冷的泥泞,混着肮脏的雪水,浸透了那件早己看不出原色的破袄子。几片枯黄的草叶戳着他的脸颊,带着泥土的腥气。空气里有种难以形容的味道,铁锈似的血腥,混着排泄物的恶臭,还有一种……死寂的、冰冷的尘埃味。
他记得的最后一幕,是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他从爹僵硬的怀里推出来,嘶哑地吼:“跑!默儿!别回头!” 声音像破锣,刮得他耳膜疼。然后,他就被裹挟在惊慌失措、哭爹喊娘的人流里,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枯叶,身不由己地向前……或者根本不知道方向地乱撞。
跑。摔倒。被踩。再爬起来。再跑。
爹呢?娘呢?那个只会咿咿呀呀的小妹呢?
脑袋里嗡嗡作响,像塞进了一窝马蜂。属于现代理工科生的记忆碎片和这具五岁孩童的惊恐本能搅成一团乱麻。他记得实验室刺眼的白光,记得电脑屏幕上的复杂公式,更记得刚才爹娘倒下去时,那迅速被踩踏淹没的、灰败绝望的脸,还有小妹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小猫似的哭声。
都没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猛地钻进他混沌的意识,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不是悲伤,是比悲伤更彻底的、空荡荡的恐惧。他死死抠着身下冰冷的泥土,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垢。
饿。饿得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拧着,绞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天?两天?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分到的那一小块又冷又硬、带着霉味的麸皮饼,娘和小妹都没舍得吃,硬塞进了他嘴里。那点东西,早就在疯狂的奔逃中耗尽了。
喉咙干得像要裂开,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他艰难地抬起头。
天是灰蒙蒙的,低得仿佛要压到头顶。几片细小的、带着棱角的雪粒子又飘了下来,打在脸上,瞬间融化,留下更深的寒意。视野里是望不到头的、被践踏得稀烂的雪地和泥浆。枯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远处,影影绰绰是几棵光秃秃、枝桠扭曲的树,像僵死的鬼爪伸向天空。
没有爹娘。没有小妹。没有认识的人。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还有风刮过荒原的呜咽。
他试着想撑起身体。小小的胳膊软得像面条,冻得几乎没有知觉。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全身的骨头和冻僵的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咬紧牙关,下唇被咬破了,一股咸腥的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终于,手肘撑住了地面,把自己从冰冷的泥泞里出一点点。
就在这时。
一阵微弱但清晰的“沙沙”声,贴着地面传来。
不是风声。
林默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寒意,比这腊月的寒风更刺骨,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他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他屏住呼吸,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像要撞破那层薄薄的皮肉跳出来。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扭动冻得发硬的脖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约十几步开外,一片被踩倒的枯草丛后面。
两点幽幽的绿光,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像坟地里飘荡的鬼火。那绿光死死地钉在他身上,冰冷,贪婪,带着一种原始的、赤裸裸的饥饿。
一条狗。
不,不是家犬。那是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肮脏打结的黄毛下,肋骨根根分明地凸起,肚皮深深凹陷下去。它的嘴巴微微咧开,露出森白尖锐的獠牙,一缕黏稠腥臭的口涎顺着嘴角淌下,滴落在雪地上,融出一个小小的黑点。它的前肢微屈,后肢紧绷,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呜呜”声,像破鼓在闷响。
它盯着他。像一个盯着一块会走动的肉的屠夫。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默。他想尖叫,嗓子却像被堵死,只能发出“咯咯”的抽气声。他想跑,双腿却抖得如同筛糠,根本不听使唤。属于五岁孩童的本能让他想蜷缩起来,想大哭。但灵魂深处那个成年人的意识在疯狂咆哮:不能动!不能露怯!跑不过它的!会死!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他甚至能闻到野狗身上那股浓烈的、混合着血腥、污秽和野兽特有的骚臭气味,正随着风一阵阵飘过来,钻进他的鼻孔,刺激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野狗动了。
它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踩着松软的积雪,朝他逼近。每一步落下,爪子都无声地陷入雪里,只有那双绿油油的眼睛,越来越近,越来越亮,里面的贪婪和凶残也愈发清晰。那低沉的呜咽声变成了更加急促的、带着兴奋的“嗬嗬”声,仿佛己经听到了骨头被嚼碎的脆响。
距离在缩短。
十步…八步…五步…
林默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心脏的狂跳声在耳边轰鸣,几乎盖过了风声。他死死盯着那双逼近的绿眼,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脑海里一片混乱:犬齿的咬合力…攻击习惯…颈动脉的位置…脆弱点…眼睛!鼻子!后腰!
没有武器!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具冻僵的、五岁的、饿得发飘的身体!
野狗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它猛地压低身体,后腿肌肉瞬间爆发出力量,像一道肮脏的黄色闪电,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首扑过来!目标明确——林默脆弱的喉咙!
“啊——!”
一声完全不受控制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绝望的嘶吼,终于冲破了林默的喉咙。几乎是同时,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的僵硬!
不能死!不能就这样被吃掉!
就在那腥臭的气息几乎喷到脸上的瞬间,林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旁边一滚!
“噗嗤!”
野狗带着巨大冲力的身体擦着他的肩膀扑了过去,锋利的爪子在他破袄上划开几道大口子,露出里面同样破烂的棉絮和冻得青紫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冰冷的雪泥溅了他一脸。
野狗扑了个空,落在雪地上,敏捷地打了个滚,迅速调转身形,喉咙里的咆哮更加暴怒。它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小东西还能躲开。
林默根本来不及感受疼痛。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反抗!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想要站起来,但腿脚依旧发软。他胡乱地在身下的泥泞雪地里摸索,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棱角的东西!
是半块冻硬的土坷垃?还是石头?不知道!也顾不上分辨!
野狗再次扑来!这一次更快,更凶!
林默根本来不及站起。他蜷缩着身体,在野狗扑到眼前的刹那,凭着刚才摸到硬物的记忆和一股豁出去的狠劲,用尽吃奶的力气,把手里的东西狠狠朝那两点绿光中间、那腥臭大张的嘴巴砸了过去!
“嗷呜——!”
一声凄厉的惨嚎!
那硬物似乎砸中了野狗的鼻子或眼睛。它扑击的势头猛地一滞,身体在半空中痛苦地扭曲了一下,重重摔在旁边的雪地里,疯狂地甩着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和愤怒的咆哮。鲜血,暗红色的、温热的血,从它的鼻吻处流了出来,滴在洁白的雪地上,异常刺眼。
机会!
林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看清楚了,刚才砸出去的东西,是一块边缘锋利的、带着冰棱的石头!
野狗甩了几下头,那双被血糊了一部分的绿眼再次盯住了他,里面的凶残和疯狂更加炽烈!它被彻底激怒了!受伤的野兽,更可怕!
它不再试探,像一道复仇的黄色旋风,带着血腥和暴戾,再次猛扑过来!这一次,速度更快,气势更凶,带着不死不休的决绝!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肾上腺素在冰冷的血管里疯狂奔涌。他知道,躲不开了!狭路相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恐惧被一种更原始的、玉石俱焚的凶悍瞬间取代!
“来啊!畜生!”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不再后退,反而迎着扑来的野狗,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体重,狠狠地将那块沾着狗血的、锋利的石头,朝着野狗扑来的方向,再次猛砸过去!目标,是那双凶残的绿眼!
同时,他瘦小的身体也像炮弹一样,不管不顾地撞向野狗柔软的腹部!
砰!
噗嗤!
嗷——!!!
沉闷的撞击声,利物刺入皮肉的撕裂声,野狗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声,混杂着林默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骨骼碰撞的闷响,在空旷死寂的雪原上骤然炸开!
温热的、黏稠的、带着浓重腥臊味的液体,喷溅了林默一脸一身。野狗沉重的身体带着巨大的冲力,将他狠狠撞倒在地。尖锐的爪子在混乱中在他手臂、胸口抓出深深的血痕,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死死地抓着那块石头!用身体死死压住还在疯狂扭动、垂死挣扎的野狗!他能感觉到石头砸中了目标,深陷进去!能感觉到野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嘶鸣,每一次挣扎都在迅速减弱!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一片血红。只有砸!砸!砸!用尽全身的力气,机械地、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一次又一次,将那块沾满血肉的石头,狠狠砸向身下那团温热、抽搐、散发着恶臭的躯体!
骨头碎裂的声音。血肉模糊的声音。野狗最后无力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个呼吸,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身下的挣扎彻底停止了。
只有风还在呜咽。
林默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在冰冷的地上,身下压着那具渐渐失去温度的野狗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和野兽的骚臭味混合在一起,钻进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胃。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几乎要炸开。
手臂火辣辣地疼,胸口被抓破的地方也在渗血,冰冷的雪水浸透了衣服,冻得他瑟瑟发抖。但他还活着。
他艰难地抬起头。灰暗的天空,细小的雪粒子还在飘落,有几片落在他脸上,瞬间被滚烫的血液融化。远处,那几棵枯树依旧伸着鬼爪般的枝桠。
荒野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身下野狗尸体偶尔发出的、肌肉冷却收缩的轻微噼啪声。
他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沉重狗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小的身体沾满了泥泞、雪水和暗红色的血污,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小鬼。他低头,看着地上那条脑袋几乎被砸烂、黄毛被血染成深褐色的野狗。
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
不是恶心。
是饥饿。一种足以吞噬理智的、来自生命本源的饥饿。
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尝到了自己血和狗血的混合味道,咸腥,铁锈味。
然后,他拖着那条沉重的野狗尸体的一条后腿,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一步一滑地,朝着不远处那片枯树林走去。他需要火。需要把这块肉,烤熟。
雪地上,留下一条蜿蜒的、混杂着血污和泥泞的拖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