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轻纱随着夜风轻轻起伏，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祁煜把一只胳膊垫在脑袋下面，侧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我。
我忍不住笑了：“听睡前故事，是不是要先闭上眼睛？”
祁煜哼唧了一声，不情愿地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好吧好吧，我闭好了。”
我扯了下床头台灯的开关，一时房间里只有地板上烛台形小夜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在很久很久以前，海底深处，有一个神秘的人鱼王国。
王国的宫殿里居住着海王和六位人鱼公主，其中最小的女儿是最漂亮的，她总是对海面上的世界很好奇，因此经常偷偷浮上水面，观察人类的生活。”
传说，在海底裂隙深处，有一片遗落的大陆——利莫里亚。这是海神居住的国度，海神护佑着大海，和每一片海风吹到的土地。
利莫里亚人天生就可以在水下呼吸，拥有漫长的生命。预言中即将成为下一任海神的人，在晨昏交替的火焰中诞生，他是利莫里亚唯一一个能使用火的力量的人。
虽然一首被教育要远离人类，但他总是对海面上的世界很好奇，因此经常偷偷浮上水面，观察人类的生活……
“小美人鱼爱上了海边王国里英俊的王子，日日浮上水面，偷偷看他，但始终没有机会接近。可是有一天，王子出海时遇到了海难，小美人鱼拼尽全力，把王子救上了岸。”
每年的潮汐逆流之日，深海的生物都会顺着夜晚的海水来到海滩上，到了凌晨退潮时，再被带回家乡。可也有些生物，想要看一眼从没看过的太阳……
年幼的下一任海神贪恋日出，搁浅时被人类女孩救下，他们约定再次见面，可小海神再也没有等到她。
后来，海神长大了，一天夜里，他遇到了成年后的小女孩，她被当成祭品献祭，遭遇海难落入大海，海神救下了她，把她带回鲸落城。
“小美人鱼一首守候着王子，可是看到有人过来，只能藏到水里，为了和深爱的王子在一起，她用自己美丽的歌喉，和海底的女巫交换了双腿，从此以后，她在岸上每走一步，都会痛得心如刀绞。”
“我”失去记忆，成为深海之隙人人惧怕的女巫，祁煜用颈侧最柔软的鳞片，海神金色的血液，和储存着歌声的海螺和“我”交换了可以变类的魔药，将“我”送回了太阳和月亮的光辉中，从此陷入沉眠。
“怎么不往下说了？”祁煜睁开了瑰丽的眼睛，埋在被子里静静看向我。
我忍不住抚上他的额头：“这个故事……是不是有点耳熟？”
“没有。”祁煜微微抬头，伸手抓住我的手，拉到胸口。
“这不是个拥有美好结局的童话，你真的要听？”
“你不说……我才要好奇地睡不着了。”祁煜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哑，我叹了口气，想抽回手，却被祁煜握住了。
五官精致的青年歪着头看了我半晌，重新阖上了眼睑，我想到接下来的故事走向，还是没忍心强行抽手。
“小美人鱼上岸后，发现王子要和邻国的公主结婚了，那个公主就是那天在海边唤醒王子的人，王子以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小美人鱼失去了声音，无法告知王子真相……”
“我”失去了记忆，忘记了和祁煜的爱。
“……”我深深吸了口气：“而且，喝了女巫的魔药之后，如果王子和别人结婚，小美人鱼就会化为泡沫。”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小美人鱼的姐姐们浮出海面，交给她一把匕首，只要用这把匕首，刺进王子的心脏，她就能重新长出鱼尾，回归大海。”
‘去找到另一个浪漫的灵魂，与之相爱，当她为你献上最纯粹的一吻，再亲手挖出她的心脏。’
‘一颗由爱浇灌的纯粹无瑕的心，是人类献给利莫里亚人最好的信仰。’
——《海神书》
传说中，海神要在祭典上，由最虔诚的信徒，为他献上独一无二的心。这样才能让利莫里亚的火种继续燃烧，成为被整个海洋承认的神明，一旦火焰熄灭，整个利莫里亚都会陷入长达几万年的沉眠。
“可是小美人鱼无法对王子下手，她丢掉了匕首，在王子结婚的清晨……化成了泡沫。”
祭典结束后，火种坍塌，海神燃烧自己的神力为利莫里亚提供能量，海神的信徒和他身边常伴着的小蓝鱼一起消失了。
又过了很久，海神陷入沉眠，利莫里亚流传起一个传说——海神为了心爱的人，欺骗了整个海洋。
——《利莫里亚·后日谈》
“结束了？”祁煜的声音响起，我打了个冷颤，好像刚从一场深海的寒冷梦境中惊醒。
“你冷吗？”祁煜松开我的手，翻身坐起，随后张开双臂，把我搂在了怀里。
他的头低下来，微卷的紫发在我颈侧摩擦，带来一阵痒意。
“抱抱就不冷了。”祁煜轻声说。
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在窗外化开，透明的穹顶，绘制着海洋的屏风和随处散落的海景画，让我恍惚间好像透过时光，看到了几万年前鲸落城的神殿。
冷意并没有消散，我沉默地抱住了祁煜的腰背。
“明明是给我讲故事，怎么你反倒难过起来了。”祁煜的声音好像在哄小孩子一样，他原本松松环着我的手臂收紧，一手摸了摸我脑后的头发。
“因为……小美人鱼太傻了，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祁煜在我耳边笑了：“嗯，小美人鱼太傻了。”
我一时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依偎在他的怀里，我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海浪伴随着心跳，数过三个节拍，我才闷闷地说：“祁煜，你不要当小美人鱼公主了。”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美人鱼公主。”
可是你做的事情和她一模一样啊……而且，你还背负着重建利莫里亚的希望。
可是菲罗斯星和利莫里亚的燃料都是我的心……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打出那个完美的结局呢？
“祁煜。”
“怎么了？”
“我想和你一起活着。”
祁煜愣了下，扶着我的手臂和我拉开一段距离，仔细打量我：“怎么忽然这么说？谁欺负你了。”
我摇了摇头，坚持得到一个答案：“那你会答应我，和我一起活着吗？”
祁煜移开了视线，下一秒，深V的睡衣下，祁煜的锁骨下方，亮起了一尾红色的游鱼。
祁煜面露惊愕，低头确认，半晌才重新看向我。
“我怎么能违背……你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