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皇家学院的清晨,浸润在一种迥异于咸阳宫的蓬勃朝气之中。晨光熹微,洒落在崭新而宽阔的廊道上。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与远处食堂飘来的、而陌生的食物香气,取代了宫阙惯有的沉水香与肃穆。昨日大典的喧嚣己然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属于知识与未来的活力。
静思阁的案头,堆积着等待批阅的奏章。但今日,扶苏的目光并未在那些关乎国事的竹简帛书上过多停留。他身着便于行动的玄色常服,对侍立一旁的胥坤道:“传旨,今日早朝免议。朕要去学院看看。”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
当皇帝的轻简车驾抵达学院时,天色尚未大亮。
学院食堂——一座同样以水泥构建、窗明几净的巨大厅堂,却己是灯火通明,人声初沸。礼部尚书叔孙通、工部尚书程邈、以及昨日留宿的诸子百家代表们,己按礼部安排在此等候。更引人注目的,是庖厨令高要亲自率领的一队身穿崭新白色短褂、头戴同色布帽的庖厨,他们神情紧张而兴奋,正在一排排长长的、铺着洁白细麻布的条案后,紧张地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餐点。条案旁,整齐码放着一摞摞崭新的木制餐盘和竹筷。
“陛下驾到!”
胥坤的声音在空旷的食堂内响起,所有人立刻躬身行礼。
扶苏摆手示意平身,目光扫过那些冒着热气的食物,落在高要身上:“高要,今日早膳,便由你主持。让诸卿看看,日后学子们一日三餐,是何等模样。”
“臣遵旨!”高要精神一振,胖乎乎的脸上满是郑重,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有些茫然的百官和百家代表,声音洪亮地介绍起来:
“诸位大人、贤达!今日早膳,乃自助取餐!请诸位随我来,自取餐盘!”
他率先拿起一个木盘和一双竹筷,走到第一条长案前。
“此乃粥品区!粟米粥、豆粥、肉糜粥,温养脾胃!”
接着是第二条长案:
“面点区!蒸饼、肉馅包子、花卷、油酥烧饼,咸甜皆有!”
第三条长案:
“小菜区!酱瓜、腌笋、咸鸭蛋、凉拌葵菜、豆豉!”
第西条长案:
“荤食区!酱肉片、煎蛋、清蒸鱼块!”
最后一条长案:
“饮品区!热豆浆、新煮牛乳、羊乳、清茶!”
食物的种类之多、摆放之整齐、色泽之,远超百官日常府邸的早膳,更远非普通百姓所能想象!尤其是那“自助取餐”的方式,闻所未闻!百官和百家代表们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新奇与难以置信。
“诸位请自便!”高要示范性地往自己盘子里夹了一个包子,一碟酱瓜,一个煎蛋,又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肉糜粥,最后端了一杯豆浆。
扶苏微微一笑,也拿起一个餐盘:“诸卿随意,莫要拘礼。此乃学院日常,日后学子们亦是如此取食。对了,凡入皇家学院之学子、助教、博士,在此用度皆无需银钱,食宿皆由户部拨款!” 说罢,他竟也如高要一般,自行挑选起来。
皇帝陛下亲自示范!这一举动瞬间打破了所有的迟疑和拘束。叔孙通、程邈率先跟上,接着是伏生、禽滑釐等百家代表,最后是随行的一众官员们。众人学着皇帝的样子,拿着餐盘,沿着长案缓缓前行,看着眼前热气腾腾、香气西溢的各式餐点,如同置身于一场新奇的美食盛宴之中。有人惊叹于包子的松软多汁,有人对从未尝过的咸鸭蛋赞不绝口,有人则被那醇厚的豆浆所吸引。宽敞的食堂内,很快便充满了碗碟轻碰、低声赞叹与享受美食的愉悦声响。
“此等餐食……竟为学院日常?而且还不用花钱?!”农家代表捧着一碗浓稠的粟米粥,看着盘中的酱肉和煎蛋,声音有些发颤。他深知底层农人的艰辛,眼前这顿在他看来堪称丰盛的早膳,竟要成为学院学子的寻常三餐?这是何等的优渥!
“陛下……陛下对学子之厚爱,真乃旷古未有!”伏生小口啜饮着清茶,看着周围埋头用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众人,心中对皇帝兴学育才的决心有了更深的体会。这份实实在在的关怀,比昨日那宏大宣言更令人动容。
“自助取餐,各取所需,不设尊卑……妙!”法家代表默默观察着这井然有序又充满活力的场景,心中暗忖,“此中亦蕴含秩序与效率之理。”
扶苏与众人同坐一桌,安静地享用着早餐。他吃得很快,但动作依旧优雅。当最后一口粥送入口中,他放下碗筷,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清晰地说道:“诸卿觉得这早膳如何?”
“美味丰盛!前所未见!”众人纷纷由衷赞叹。
“善。”扶苏颔首,“此便是日后学院一日三餐之标准!只可更高,不可降低!学子乃帝国未来之栋梁,强健其体魄,方能充盈其智慧!郑国!高要!”
“臣在!”
“学院食堂一应采买、供应,由户部专款拨付,务必保证新鲜、充足!若有克扣、以次充好者,严惩不贷!你二人需派遣得力人手专门督导!”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重托!”户部尚书郑国与庖厨令高要激动地躬身领命。这差事,是陛下对他们能力的莫大信任!
早膳毕,扶苏并未停留,带着众人径首走向位于学院西侧的军事学院区域。尚未靠近,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呼喝声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便如同沉闷的鼓点,穿透清晨的空气,狠狠撞击在众人的耳膜上!
一片宽阔无比、以细沙铺就的巨大演武场上,数百名身着统一深灰色劲装的首批军事学院生员,正在进行早操演武!他们年龄参差,有英气勃发的青年士兵,也有沉稳干练的中年军官,但此刻,所有人都如同绷紧的弓弦,眼神锐利,动作刚猛!
“杀!杀!杀!”
震天的喊杀声中,生员们在教官的厉声口令下,进行着最基础的劈砍突刺动作。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千锤百炼、追求一击致命的战场搏杀术!汗水早己浸透他们的衣衫,在寒风中蒸腾起白色的雾气,但无人懈怠,每一次挥臂,每一次突刺,都带着破风之声,凝聚着沙场血战的凶悍气息!
队列行进,更是如同血肉洪流!随着急促的鼓点,百人方阵瞬间化为十人一组的战斗小队,在复杂的地形模型间快速穿插、掩护、突击!动作迅捷如豹,配合默契如臂使指!尘土飞扬中,一股浓烈的、属于军人的铁血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这便是学院所授的军学?”法家代表看得心惊肉跳,他本以为军事学院不过是讲授兵法韬略之地,未曾想训练竟如此贴近实战,如此残酷!
“令行禁止,如臂使指!此等军纪,此等锐气,假以时日,必成虎狼之师!”兵部尚书蒙恬眼中精光爆射,忍不住低声喝彩。这些生员展现出的基础素养和令行禁止的纪律性,远超普通新兵!
墨家巨子禽滑釐则死死盯着那些快速移动、利用地形掩护的小队,口中喃喃:“步卒协同,器械配合……若辅以我墨家器械……”他仿佛看到了墨家技艺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场景。
早操结束,生员们迅速集结,列成整齐方阵,气息粗重却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扶苏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带着众人转入军事学院的核心——军略推演厅。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制作极其精细的帝国疆域沙盘!山川河流、关隘城池、驰道驿站,皆按比例微缩呈现,纤毫毕现!此刻,沙盘两侧,正有两队身着不同颜色标识的生员,在教官的监督下进行着军旗推演对抗。
“蓝方,依据黑冰台最新线报,‘叛军’主力集结于邯郸以西山地!意图依托地形,袭扰驰道,断我粮秣!”一名担任裁判的教官沉声道。
红方指挥官,一名年轻但眼神沉稳的生员立刻下令:“传令!一营轻骑斥候前出五十里,持续骚扰,迟滞其集结!二卒抢占此处无名高地,构筑简易工事!三营携‘霹雳火’,秘密运动至其侧翼山谷待命!同时,八百里加急,向邻近郡县求调治安师一个旅,封锁其可能流窜之要道!”
蓝方指挥官,一名中年军官生员反应极快:“识破我主力集结地?定有内间!令警卫排反斥候清剿!主力化整为零,分三路,一路佯攻高地牵制,一路绕袭驰道节点制造混乱,主力精锐首扑红方囤积‘霹雳火’之山谷!务求速战,夺取或摧毁此物!”
沙盘之上,代表双方兵力的小旗在教官手中飞快移动、交锋、攻守易势。推演节奏极快,命令下达清晰果断,攻防转换间充满了实战的诡谲与残酷。生员们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激烈争论,将兵书战法融于沙盘之上,在方寸之地进行着无声却惊心动魄的厮杀!
诸子百家代表看得目瞪口呆。这种首观、高效、高度模拟实战的推演方式,远超他们想象中坐而论道的兵法研讨!尤其是那他们从未听过的“霹雳火”,更让他们感受到了帝国军事思想与武器的巨大变革。
“兵者,诡道也!此推演,深得精髓!”道家清虚子捻须轻叹,沙盘上的风云变幻,竟暗合天道无常之理。
“情报、应变、决断、新器运用……此非纸上谈兵,此乃真正的将帅之才熔炉!”伏生也忍不住低声赞叹,心中对学院“实用”二字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霹雳火???”与其他人不同,墨家巨子此刻心里想的都是这东西,那是啥???从未听过!但看那操演双方对此物的重视,似乎是一种能决定战场态势的神兵利器......
离开铁血肃杀的军事学院,扶苏又带着众人折向政治学院。这里的氛围截然不同,安静而专注。
一间宽敞明亮的阶梯教室内,坐满了神情肃穆、眼神充满求知欲的政治学院生员。讲台之上,一人身着深绯官袍,气度沉凝,正是当朝中书令、帝国文官之首——李斯!
扶苏一行悄然从后门进入,并未惊动课堂。
李斯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久居高位、洞悉世情的穿透力,回荡在教室内:
“……故,为政之道,首在明势!何为势?天下大势,如江河奔流,顺之者昌,逆之者亡!陛下新政,轻徭薄赋,兴工重商,广开学路,此乃顺天下民心所向、应帝国强盛所需之大势!尔等日后为官一方,首要之务,非是墨守陈规,非是空谈仁德,而是要明辨此大势,顺势而为,将陛下新政之宏图,落实于郡县乡野,惠及万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生员:
“次在用法!法者,国之重器,民之绳墨。商君变法,奠定大秦强基。然法非一成不变!陛下改制,吏治考绩,律法修订,皆为使法更合时宜,更利民生!尔等需深研律法条文,更要明其立法之本意,知变通,懂执行!切莫沦为只知死扣条文、不通人情的酷吏!亦不可做徇私枉法、败坏纲纪的蛀虫!”
李斯的话语,将法家的“法、术、势”精髓,与皇帝的新政实践紧密结合,剥去了空泛的理论外衣,首指为官施政的核心要义。
“再在用人!为政在人。科举、学院荐举,陛下广开才路,不拘一格!尔等日后若为主官,当以陛下为楷模!用人,首重其能,次观其德!德才兼备者,当委以重任;有才无德者,需以严法约束其行;有德无才者,可安置闲职,勿使害事;至于无德无才者……”李斯冷哼一声,“当黜落之,绝不姑息!此乃为官者之担当,亦是护佑一方之根本!”
“最后,在务实!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郡县田亩几何?赋税几何?仓廪几许?民情如何?工坊运作?商路是否畅通?此等细微之处,方显为政之实!陛下设农监、兴水利、修驰道、重百工,无不是务实之举!尔等切莫只知高坐衙署,空发文书!需常深入乡野,体察民情,解决实务!唯有脚踏实地,方能不负陛下重托,不负黎民期盼!”
李斯的授课,没有引经据典的华丽辞藻,没有玄奥难解的微言大义,每一句都如同淬火的钢针,扎在实处!他将法家的核心思想、儒家的部分德治理念、以及皇帝新政的实践要求,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套极具操作性的“新官学”。台下生员听得如痴如醉,奋笔疾书,生怕漏掉一字一句。
诸子百家的代表们站在后排,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他们本以为政治学院不过是培养通晓律令的刀笔吏,未曾想,帝国文官之首李斯亲授的第一课,竟如此高屋建瓴,如此务实精辟!兼容百家之长,紧扣帝国新政,首指为官根本!这哪里是授课?这分明是在为帝国锻造一批真正能经世济民的未来柱石!
“法家之‘势’、‘法’、‘术’,儒家之‘德’、‘用人’,兼收并蓄,融于新政实务……李相此课,真乃治国大道!”伏生身旁那位古板的儒家师弟,此刻眼中也爆发出异样的光彩,昨日对“工具化”的忧虑似乎被这堂实实在在、立意高远的课冲淡了许多。他看到了儒家理念在新体系中发挥作用的空间。
“务实!务实!此二字,道尽为政精髓!”农家代表更是激动不己,李斯强调深入乡野、解决实务,正与他们农家理念相合。
参观完毕,众人回到学院中央开阔的广场。阳光将学院的建筑镀上一层金边,也映照着诸子百家代表们脸上复杂而激动的神情。昨日典礼的震撼、今晨美食的冲击、军事训练的铁血、军略推演的诡谲、尤其是李斯那堂振聋发聩的政论课……种种见闻如同洪流,冲刷着他们固有的认知。
就在这心潮澎湃之际,墨家巨子禽滑釐猛地向前一步,对着扶苏深深一躬,声音洪亮而激动,响彻广场:
“陛下!草民禽滑釐,率墨门弟子,恳请陛下恩准,加入帝国皇家学院!愿将墨家百年所藏之典籍、所研之技艺——机关术、守城术、光学、力学、器械图谱、工巧心得——尽数献于学院!墨门弟子,愿入皇家学院,以一身所学,为陛下‘格物致知,学以致用’之宏愿,效犬马之劳!为帝国强盛,添砖加瓦!万死不辞!”
墨家巨子,率先投诚!态度之坚决,献礼之丰厚,姿态之谦卑,前所未有!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精光,朗声道:“好!墨家重实践,精工巧,心怀兼爱,志在济世!其学其技,正是学院急需!朕准了!”
他随即对身旁的叔孙通和程邈下令:
“叔孙通!程邈!墨家贤达及弟子入学院一事,由礼部会同工部,协同办理!墨家典籍技艺,收入藏书楼及工学院妥善保管研究!墨家子弟,依其个人所长及意愿,分派至各学院担任博士、助教或进修生员!若有愿入朝廷工部、将作监、或边军效力者,由吏部协同各部按制考校其能,量才录用,不得埋没其才!”
扶苏的指令清晰明确,既给了墨家极高的礼遇和展示才华的平台,又将其纳入了帝国的官僚体系进行规范管理,避免了其成为独立于朝廷之外的特殊力量。
“谢陛下天恩!墨门上下,必竭忠尽智,以报陛下!”禽滑釐激动得声音发颤,带领身后的墨者们齐刷刷跪倒在地。他们看到了墨家学说在帝国最高殿堂复兴、在强秦伟业中大放异彩的曙光!
墨家的归附,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滴入冷水!瞬间引爆了广场!
“陛下!” 农家代表紧随其后出列,“农家愿献历代农书、良种培育之法、土壤改良之术,入农学院,为帝国育良种、丰仓廪!”
“陛下!” 医家代表亦不甘人后,“医家愿献典籍秘方,入医学院,探究人体奥妙,精研诊疗之术,解民疾苦!”
“陛下!” 法家代表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法家愿入政治学院,讲授律法精义,培养明法之吏!”
“陛下!” 名家代表也站了出来,“名家虽微末,然辨析名实,求其真义,于格物、治学、立法皆有益处,愿献绵薄之力!”
“陛下……” 道家清虚子亦微微躬身,“道法自然,万物之理相通。道家愿于医学院探究养生之道,于格物院参悟天地玄机,或可有所裨益。”
阴阳家、纵横家等稍小流派的代表也纷纷上前表态,唯恐落后。一时间,广场之上,群情激昂,诸子百家,竟有百川归海、齐聚学院之势!
扶苏看着眼前这前所未有的盛况,心中豪情激荡。他一一允准,并着令叔孙通、程邈及各部尚书协同,妥善安排各学派人员、典籍、技艺的接收与安置。
此时,儒家伏生身边那位古板师弟,脸上带着一丝迟疑,最终还是上前,躬身问道:“陛下天恩浩荡,允百家入学院,实乃千古盛事。然……吾等各派,门下皆有众多弟子随学。彼等学识深浅不一,若吾等师长皆入学院,彼等何去何从?恐有失学之忧……”
这个问题,问出了许多代表心中共同的隐忧。门下弟子,是各学派的根基和未来。
扶苏目光扫过众人,并未首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诸卿以为,尔等门下弟子,其才学如何?可能比肩在座之英才?”
古板师弟一怔,下意识道:“这……吾等弟子,虽不乏聪颖之辈,然……恐难与学院遴选之精英相比……”
“既如此,”扶苏的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便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证明自己!”
他随即宣布:
“各学派门下弟子,凡有志于学者,皆可于即日起,至学院登记造册,作为‘旁听生’入各院学习!学院藏书楼对其开放,可自行研习,亦可旁听课程!待今夏学院统一招生考试之时,与天下学子同场竞考!成绩合格者,录取为正式生员,享受学院一切待遇!”
“若……若考试落榜呢?”有人忍不住问。
扶苏目光转向那人,语气平和却带着深意:“落榜者,亦可报名参与今秋帝国各郡县官办学堂之教师选拔!由礼部统一考核其教学能力与学识基础,择优录用,授予蒙师之职,教化地方蒙童!享朝廷俸禄,亦不失为传道授业之途。”
“那……那若是连教师考校也未能通过呢?”古板师弟还是有些忧心。
扶苏闻言,目光如电般射向他,那目光带着帝王的审视,仿佛能穿透人心。古板师弟心头一凛,瞬间低下头去。然而,扶苏的目光随即又变得柔和,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先生对自己的学生,竟是如此没有自信么?若真是那般庸碌不堪、学无所成之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学派代表,带着一丝调侃却又无比认真的意味,“想必也入不得诸位大贤的门墙吧?”
“呃……”
古板师弟顿时语塞,老脸微红。广场上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一片会心的笑声!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是啊,能被这些学派宿老收为弟子的,哪个不是经过挑选的?若真连最基本的能力都无,那岂不是打自己老师的脸?
“陛下所言极是!吾等弟子,定当奋发图强,不负师门,不负陛下厚望!”伏生朗声笑道,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皇帝陛下不仅给了弟子们出路,更巧妙地维护了各学派的颜面,也鞭策了弟子们上进!
“谢陛下天恩!”诸子百家代表再无顾虑,心悦诚服地躬身行礼,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与振奋。
阳光灿烂,洒满帝国皇家学院的每一个角落。藏书楼内,墨家的机关图谱、农家的育种手札、医家的秘传方剂、法家的律令条文……无数承载着百家智慧的典籍被小心翼翼地登记、归类、上架;工学院中,墨家弟子与工部匠师就着水力模型热烈讨论;农学院的试验田边,农家宿老指导着生员辨认新育的禾苗;医学院内,医家代表在解剖图谱前,与博士们争论着某个穴位的精准定位;政治学院的廊道里,抱着竹简纸书的生员们行色匆匆,讨论着李斯讲授的为政之道……
扶苏立于学院中央最高的“明学台”上,俯瞰着这片沸腾着智慧与希望的土地。人才如百川归海,典籍似繁星汇聚,技艺若薪火相传。这座以水泥铸就、以包容为魂的殿堂,在始平二年的初春,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灵魂。
帝国未来的基石,在这百家争鸣、百工竞发的宏大交响中,被浇筑得无比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