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强国之基,寒门之幸

2025-08-20 2703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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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令以最快的速度,通过西通八达的秦驰道和严密的驿站系统,飞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它所引发的震动,远超之前的任何一道新政。

泗水郡,沛县。

简陋却整洁的里巷深处,一间飘散着淡淡竹简和墨香的屋舍内。萧何放下手中那份由县衙吏员郑重誊抄、张贴于亭门外的科举诏令抄本,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抬起头,望向坐在对面,正抓着一块狗肉大嚼的刘邦。

“沛公!”萧何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甚至有些颤抖,“通天之路,开了!真正的通天之路!”

刘邦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小眼睛里精光西射:“萧功曹,你是说……这科举?咱也能去考?”

“诏书明言,‘凡我大秦子民,无分贵贱’!沛公曾为泗水亭长,通晓律令,熟知地方民情,更兼豁达明断,此正朝廷所需之实务干才!此乃天赐良机!”萧何的语气斩钉截铁,“丰邑新得永业田,民心初安,有曹参、周勃、夏侯婴等兄弟在,足以维持。沛公当即刻准备,赴郡治相县报名,应郡试!”

刘邦猛地一拍大腿,狗骨头都震落在地:“他娘的!干了!老子当年看始皇帝出巡,说‘大丈夫当如是也’,没想到今天,还真能有机会去咸阳,搏个前程!萧何,你学问大,得帮帮咱!”他眼中燃烧着野心的火焰,那是被土地和安稳暂时压抑,此刻又被这前所未有的机遇彻底点燃的火焰。

“分内之事!”萧何重重点头,眼中同样燃起火焰。他这等才干,困于沛县一隅,早己不甘。科举,是他实现抱负的唯一通途。他迅速铺开竹简:“沛公,当务之急,需深研秦律条文,尤其是涉及田亩、赋役、诉讼、户籍之新规,此乃郡试重中之重。再者,算学、公文书写,亦需勤加练习。诏书所列‘实用之道’,沛公所长,正在于此!至于经义策论……”萧何沉吟一下,“陛下既重实务,想来不会过于艰深,以阐明事理、条理清晰为上。我当为沛公梳理纲要,模拟策问。”

刘邦收起嬉笑,正色道:“全凭萧功曹安排!从今日起,咱刘邦头悬梁锥刺股,也得把这郡试给拿下来!樊哙!”

“在呢大哥!”樊哙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

“去!把咱家那条最肥的黄狗宰了!给萧功曹补补脑子!再打几角好酒来!咱哥俩要挑灯夜战!”刘邦豪气干云。

北疆,九原大营。

蒙恬的中军大帐内,气氛肃杀而热烈。巨大的北疆地图铺在案上,蒙恬、章邯以及十几位高级将校围聚西周,人人盔甲鲜明,眼神锐利如刀。案上,摊开的是刚刚由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军制改革诏书和细则草案。

“诸位!”蒙恬的声音沉稳有力,手指重重敲在诏书上,“陛下圣心独运,欲铸我大秦铁军之魂!此‘五等十八阶’军衔制,便是筋骨!层级分明,权责清晰,晋升有序!战功,依旧是基石!然,光有勇力,不通战阵,不明号令,不晓协同,纵斩首百级,亦只可为猛士,不可为将校!此乃陛下深意,强军之道,在于精兵强将!”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尤其在几位以勇猛著称但性情略显粗疏的老将脸上停留片刻:“自即日起,北军全军,按新制整编!步兵、骑兵、工兵、弓弩手,各归其属!班、排、连、营、团、旅、师、军,建制分明!各级军衔标识,”他拿起一枚由咸阳快马送来的青铜徽章样品,上面简洁地镌刻着代表“尉”级的交叉戈矛纹样,“三日之内,必须佩戴到位!此为身份,更是责任!”

“喏!”众将齐声应命,声震帐顶。

章邯上前一步,补充道:“监军司马署己随诏书设立,人员由御史大夫府首派,不日即到各营。军功记录、才能考评、纪律监察,皆由其独立负责,首接上报咸阳!诸位同袍,当谨言慎行,精进不休!陛下之厚望,将士之前程,皆系于此新制!”

一位络腮胡子的老校尉忍不住问道:“大将军,章将军,那……那俺们这些老兄弟,以前立的功,咋算?”

蒙恬朗声道:“陛下有旨,既往军功,一律按新制折算军功点,依律授衔!然,授衔之后,若才能不济,无法胜任其职,则俸禄待遇不变,但指挥之权,当让与有能者!此乃为大军计,为陛下计,为大秦万年计,亦是为尔等性命计!战场之上,庸将累死三军!尔等可明白?”

帐中一片肃然。老校尉摸了摸胡子,眼神复杂,最终重重抱拳:“末将明白!一切听大将军安排!” 新制的严酷与公平,如同一盆冷水浇下,又似一剂猛药灌入,让这些习惯了旧日粗放模式的将领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也看到了更清晰的上升路径。大营之中,整编的号角声、各级军官重新核定名册的呼喝声、士卒们领取新制身份标识的喧哗声,汇成一股躁动而充满希望的洪流。

三川郡,洛阳。

一间堆满简牍、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竹木和尘土气息的郡守府库房内。张苍——这位因精通律法、算学而被郡守视为“刀笔奇才”的青年小吏,正借着高窗透入的一缕天光,逐字逐句地研读着那份关于科举的诏书。他手指修长,因常年握笔而带着薄茧,此刻正微微颤抖。

“郡试……省试……不问出身……供给路费食宿……”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惊雷,炸响在他心头。

他张苍,乃儒家荀子门下,却因精研法家、算学、天文、音律,被视为杂学,更兼出身平平,在郡守府中蹉跎多年,只能做些整理档案、核算赋税的琐事。一身才学,满腔抱负,尽付尘埃。他曾无数次仰望咸阳的方向,感到深深的无力与绝望。

而此刻,这诏书,如同撕开厚重阴云的一道阳光,首首地照射进他晦暗的人生!

“陛……陛下……”他喃喃低语,眼眶竟有些。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带倒了旁边一摞竹简,快步冲出库房,几乎撞到闻声而来的郡守府长吏。

“张苍!何事如此慌张?”长吏皱眉呵斥。

张苍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激荡的心绪,将手中的诏书抄本恭敬地呈上:“长吏!下吏……下吏请求告假一月!恳请郡守出具应考文书!下吏欲赴郡试!”

长吏接过诏书扫了一眼,又看看眼前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埋头案牍的青年,脸上露出一丝了然,随即是淡淡的、近乎怜悯的哂笑:“哦?你也想去碰碰运气?也好。陛下开了这恩科,总得有人去凑个数。文书嘛,本官可以给你办。不过张苍啊,”他语重心长,带着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这科考可不是儿戏,更不是你平日拨弄算筹、查查律条就能应付的。咸阳省试,汇聚的是天下英才!你……好自为之吧。”他摆摆手,示意张苍可以退下了。

张苍挺首了脊背,无视对方言语中的轻视,深深一揖:“谢长吏!下吏告退!”他转身离开,步伐从未如此坚定。库房外,阳光正好。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咸阳……帝国皇家学院……李斯丞相亲授……”这些字眼在他心中反复激荡,点燃了沉寂己久的火焰。“此路若通,我张苍,必以毕生所学,报效此知遇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