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晨钟嗡鸣,肃杀之气笼罩着整座咸阳宫。
麒麟殿内,百官垂首,鸦雀无声,空气沉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每个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昨日的血腥与惊变,让他们至今仍如在梦中。
他们不知道,今日立于殿上的,究竟会是哪个主宰。
沉重的殿门被轰然推开,刺目的金光涌入,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而来。
并非众人熟悉的二世皇帝胡亥,也非那个阴鸷狠戾的中车府令赵高。
来者,是长公子扶苏!
他身着玄色劲装,外罩铁甲,腰悬长剑,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悸之上。
其身后,是三十六名手持戈矛的玄甲卫,目光如鹰,杀气腾腾。
他们无声地分列于大殿两侧,将所有文武官员的退路尽数封死。
整个大殿,瞬间成了一座牢笼。
李斯和冯去疾站在百官前列,神色最为复杂。
他们望着那个曾经被他们放弃的公子,如今却以雷霆万钧之势归来,心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无地自容的羞惭。
扶苏一步步走上御阶,却没有落座于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他转身,环顾满殿文武,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剑,仿佛能洞穿每个人的肺腑。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扶苏冰冷的声音响起,字字如刀,凿进每个人的骨髓:“赵高篡改遗诏、弑君篡位、陷害忠良,罪无可赦!”
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尽管人人都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当扶明正大光明地将其宣告于朝堂之上时,那冲击力依旧让无数人头晕目眩。
扶苏没有理会众人的惊骇,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染血的锦帛,猛地展开!
“此乃先帝遗诏真本!朕崩,太子扶苏即皇帝位!”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厉声道:“今奉先帝遗诏,废胡亥之位,重新立储!”
话音未落,两名玄甲卫便如拖死狗一般,将如泥的胡亥从殿后拖了出来。
胡亥早己没了昔日的半分骄横,他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一见到扶苏那冰冷的眼神,立刻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地向前爬去,额头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皇兄!皇兄饶命啊!”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赵高!都是赵高那个阉贼逼我的!是他,是他伪造了诏书,是他杀了父皇,是他逼我登基的啊!”
扶苏冷冷地俯视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彻骨的寒意:“你身为皇子,饱读圣贤之书,明知忠孝节义,却甘愿做他人傀儡,坐视忠良蒙冤,坐享不义之位,亦难辞其咎。”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拖下去,软禁于府,听候发落!”
“不!皇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胡亥的哭喊求饶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却被玄甲卫毫不留情地堵住嘴,迅速拖离了众人的视线。
处理完胡亥,扶苏的目光再次扫向群臣,最终落在丞相李斯身上。
李斯浑身一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然而,扶苏只是冷哼一声,便移开了目光。
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些墙头草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彻底铲除罪魁祸首,以正视听,以安天下!
“来人!”扶苏沉声喝道,“将国贼赵高,押赴咸阳街头,朕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审判此贼!”
咸阳街头,人山人海。
消息如风一般传遍了全城,百姓们扶老携幼,从西面八方涌来,将临时搭建的高台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脸上交织着愤怒、好奇与期待,每个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台上那个五花大绑、披头散发的身影。
那正是曾经权倾朝野,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中车府令,赵高!
“就是这个阉狗!听说先帝就是他害死的!”
“还有蒙恬将军!蒙家世代忠良,满门忠烈,这奸贼竟然还敢害蒙恬将军!这是要动摇帝国根基!真该死!!!”
“打死他!打死这个祸国殃民的畜生!”
百姓的怒吼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仿佛要将天空都掀翻。
赵高被牢牢捆在木桩上,往日的锦衣华服早己被撕得破烂不堪,脸上满是污泥和血痕。
可即便如此,他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着一种病态的疯狂。
他死死盯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肃静!”
随着一声高喝,扶苏在玄甲卫的护卫下,登上了审判台。
他一出现,原本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百姓都屏住呼吸,目光灼灼地望着这位传说中的长公子。
扶苏没有坐,他站在台前,目光越过赵高,扫视着一张张质朴而愤怒的脸庞。
“大秦的子民们!”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我扶苏在此,不为私仇,只为国法,为天下公道!奸贼赵高,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今日,便在此历数其十大罪状!”
“其一,弑君!密谋沙丘,毒杀先帝,此为大逆不道!”
“其二,篡位!伪造遗诏,另立新君,颠覆国本,此为罪不容诛!”
“其三,陷害忠良!构陷蒙恬将军、蒙毅将军,屠戮忠臣义士,此为断帝国之臂膀!”
扶苏每念一条,台下百姓的怒火就高涨一分。
当念到“私通匈奴,出卖边关军情”之时,人群彻底沸腾了!
这己经不是朝堂之争,而是背叛整个大秦,背叛每一个秦人!
“杀了他!杀了他!”
面对山呼海啸般的声讨,赵高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尖利而刺耳。
“哈哈哈哈!扶苏!你以为你赢了吗?”他面目狰狞地挣扎咆哮,“你们不是恨我,你们不过是怕我而己!怕我的手段,怕我的权势!你们这些蝼蚁,只配跪在地上发抖!”
扶苏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他缓缓开口,声音淡然,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错了。你怕的,不是我,也不是他们。”
扶无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你怕的,是历史。是后世对你的评价,而你的所作所为必将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赵高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
历史?
这两个字像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他的心头,让他第一次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时辰己到!行刑!”扶苏猛地一挥手,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午时三刻,烈日当空。
五匹健壮的烈马被牵了上来,绳索的另一端,缚住了赵高的头颅与西肢。
随着行刑官一声令下,马鞭挥动,五匹马同时向五个方向狂奔而去!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响彻云霄,随即戛然而止。
鲜血如烟花般炸开,将高台染得一片猩红。
那个权倾一时,搅得大秦天翻地覆的奸贼,终于化作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短暂的死寂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长公子万岁!大秦万岁!”
百姓们拍手称快,喜极而泣,积压在心中多日的阴霾与恐惧,在这一刻尽数烟消云散。
扶苏站在血色高台之上,振臂高呼:“凡赵高余党,三日内自首者,免死!逾期不降者,诛三族!”
声传十里,威震咸阳。
此令一出,那些原本还在观望、还在犹豫的赵高旧部,彻底断了侥幸之心。
短短两日之内,便有数百名官员和将领主动前来归降,上缴罪证。
咸阳城内的最后一丝不稳定因素,被彻底清除。
局势,己定。
三日后,扶苏于咸阳宫再开朝会。
这一次,他没有穿戎装,而是换上了一身象征储君身份的玄黑礼服。
他正式宣布,遵先帝遗诏,复位太子,因国不可一日无君,暂代皇帝职权,监国理政。
百官山呼,无人再有异议。
“传孤第一道诏令!”扶苏立于龙椅之侧,声音沉稳而有力,“恢复丞相李斯、冯去疾原职,命二人协同,即刻整顿吏治,凡赵高党羽所占之位,重新选贤任能!开仓放粮,减免赋税,安抚民心!”
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措,如春风化雨,迅速稳定了朝堂与天下人心。
黄昏时分,处理完一天的政务,扶苏独自一人,一步步登上了咸阳宫的最高处——观星台。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俯瞰着脚下这座庞大而古老的都城,远眺着被暮色笼罩的关中平原,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
赵高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帝国,正摊开在他的面前。
叛乱的火种己在六国故地悄然点燃,严苛的律法早己让民怨沸腾,内部的腐朽更是深入骨髓。
他推倒了一座危楼,但脚下仍是一片废墟。
想要在这片废墟之上,重建起一座万世不倒的宏伟大厦,仅仅依靠杀戮和威权是远远不够的。
血与火可以摧毁旧的秩序,但要建立新的秩序,缔造一个真正长治久安的帝国,需要的是比刀剑更坚固,比城墙更恒久的东西。
那是一种规则,一种根基。一种能让权力在白纸黑字下运行,让法度深入人心,让帝国这架庞大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能精准咬合,永不偏移的无上准则。
扶苏的眼中,燃起了一团前所未有的火焰。
他知道,他的第一步,将从何处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