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紫嫣的手指在条款上轻轻敲了敲。
“这份合同里说，项目合作期间，所有因不可抗力造成的损失，由甲乙双方共同承担。”
“但是，在后面的补充协议里，又规定了，如果项目延期超过三个月，所有损失将由乙方，也就是慕白的公司，独立承担。”
她抬头，看向顾思妤。
“据我所知，申请批复的那块地，地下管线复杂，拆迁难度极大。别说三个月，半年内能动工就算快的了。这个条款，是不是有点不太公平？”
“顾小姐，我虽然不懂商业，但也知道，合作是风险共担。你们这个条款，是不是意味着，赚钱了大家分，亏钱了，就只有我们一家倒霉？”
沈慕白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侧头看着孟紫嫣，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涛骇浪。
他之前只看到了主条款，还没有仔细看后面的补充协议。
这个漏洞很隐蔽，藏在一大堆复杂的专业术语里，如果不是对项目背景和法律条款都了如指掌，极易忽略。
他没想到，他以为需要自己用尽全力去保护的女孩，此刻却像一位身披铠甲的女武神，手持利剑，精准地刺向了敌人的心脏。
顾思妤脸上的优雅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孟小姐误会了，这只是行业惯例的表述，具体执行上，我们当然会……”
“哦？是吗？”孟紫嫣打断她，又翻了一页，“那这一条呢？”
“合作期间，乙方，也就是顾氏，有权单方面引入第三方战略投资者，且无需征得甲方同意。”
“这又是什么行业惯例？是方便你们随时把我们踢出局的惯例吗？”
她每说一句，顾思妤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顾思妤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掩饰住眼底的错愕。
“孟小姐真是心细。”她放下酒杯，“这可能是我下面的人在草拟合同时，出现了疏漏。毕竟，他们也是希望能尽快推动项目进程。沈总，你也知道，商场如战场，时间就是金钱。”
“是疏漏，还是陷阱，顾小姐心里最清楚。”
孟紫嫣把合同推回到桌子中央，姿态慵懒地靠回椅背。
“据我所知，顾氏集团的法务部，号称‘不败军团’，从来没在合同上出过任何差错。今天为了我们，算是破例了？”
顾思妤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孟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的诚意？”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孟紫嫣靠回椅背，“顾小姐如果觉得这份合同没问题，那不如我们把甲乙双方的责任，调换一下？”
“你！”
沈慕白终于动了。
他合上了合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沈慕白看着孟紫嫣，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如此复杂的情绪。
他将那份合同推回到桌子中央。
“顾总，看来我们对‘合作’的理解有很大的分歧。”
“这份合同，需要重拟。”
谈判不欢而散。
顾思妤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那份优雅的假笑。
她站起身，试图挽回局面。
“是我的团队考虑不周，回去我一定让他们重新修改。沈总，今天确实不适合谈公事，我送送你们。”
走出包厢，顾思妤快走几步，与沈慕白并肩，刻意将孟紫嫣隔开了一个身位。
“沈总，合同的细节我们可以再约个时间。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安静的清吧，或者……”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包厢的门牌号，红唇凑到沈慕白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暧昧的暗示。
“我在这家会所顶楼，有间常住的套房。我们可以上去，慢慢谈，谈到天亮都没关系。”
沈慕白停下脚步。
转过身面对着顾思妤，同时伸手将落后半步的孟紫嫣一把拉到自己身前，让她紧紧地靠着自己。
他的手环在她的腰上，占有欲十足。
“不必了，顾总。”
他的声音，冷得掉渣。
“我今晚，要带我女朋友回家。”
他顿了顿，看着顾思妤那张错愕的脸，又补充了一句。
“见家长。”
说完，他不再看顾思妤一眼，搂着孟紫嫣径首走向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秒，孟紫嫣看到顾思妤站在原地，那张美艳的脸上满是淬毒的怨恨和不甘。
电梯里，孟紫嫣靠在他怀里，还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
她抬起头仰视着他。
电梯顶灯的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冷峻的轮廓，那双对峙顾思妤时的冰冷眸子，此刻看向她时，己经彻底融化。
“你刚才，好帅。”她小声说。
沈慕白眼里的情绪翻涌，声音带着一丝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沙哑。
“吓到你了？”
“没有。”孟紫嫣摇头，指尖在他胸口的衬衫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就是觉得，我好像……又可以发给你一朵小红花了。”
沈慕白笑了。
他俯身，靠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
“就一朵？”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今晚的表现，难道不值十朵小红花？”
孟紫嫣的耳朵瞬间红透了。
这人，怎么越来越会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孟紫嫣侧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还在为合同的事生气？”沈慕白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孟紫嫣抽回自己的手，哼了一声，“没有。”
她转过头，抱着手臂，故意摆出兴师问罪的架势。
“那条美女蛇，心眼真多。她就是想给你下套，等你跳进去，她就能拿捏住你，到时候再来逼你就范。”
“嗯。”
“所以，你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孟紫嫣眯起眼睛，“你就是故意带我去的，想让我帮你当免费的法律顾问，顺便当个挡箭牌？沈总，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沈慕白把车停在路边，转头看着她。
“是。”
孟紫嫣一愣，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
她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算计，只有坦诚。
“沈慕白，你把我当什么了？你的挡箭牌？”
“我的底牌。”
孟紫嫣的心脏，被这两个字狠狠地击中了。
“我知道她会出招，但我不知道她会出什么招。”沈慕白看着她，“带上你，我才安心。”
“因为你知道，不管她出什么招，我都能接住？”
“因为我知道，你在，我就不会输。”
孟紫嫣的心，被这句话烫了一下。
她猛地别过脸，看向窗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油嘴滑舌。”
沈慕白重新发动车子。
“我们现在去哪？”孟紫嫣问。
“不是说了吗？”沈慕白转动方向盘，拐进一个别墅区，“带你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