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想了个法子。
她侧过身，对身后几个人勾了勾手指。
几颗脑袋立刻凑了过来，围成一个小圈。
“等会儿听我指挥，”林溪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在布置什么秘密任务，“周北南，你最大声，负责吸引火力。”
周北南拍着胸脯，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豪迈。
“凌彻，你站C位，用你那张‘我爸是李刚’的脸镇场子，什么都不用干，就杵在那儿，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好惹。”
凌彻拧了拧眉，虽然不满意这个比喻，但还是点了下头。C位这个词他懂，就是最核心的位置。
“沈子木，你找机会，去跟那个老板‘讲道理’，讲什么都行，天文地理，昆虫演化，越深奥越好，把他绕晕。”
沈子木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镜，很学者地应允。
“温予涵，”林溪顿了顿，看向他，“你最后上，他要是还不给钱，你就提‘劳动监察’和‘媒体曝光’。”
温予涵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和善又无害的笑。
计划分发完毕。
林溪退后一步，藏进人群，像一个隐于幕后的导演。
完美。
那边，男人还在不依不饶地戳着女生的额头。
“……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一分钱都不给你！让你白干！”
女生被骂得抬不起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北南接收到林溪的信号，清了清嗓子，猛地冲了出去。
“哎呀！大家快来看啊！”
他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瞬间把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这家店的老板拖欠工资！剥削未成年劳动力啊！”
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弄得一懵，回头就看到一个半大小子指着他的鼻子。
“你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胡说八道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周北南叉着腰，理首气壮，“我们刚才都看到了，这位姐姐勤勤恳恳发传单，你凭什么不给钱？”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对着男人指指点点。
男人脸上挂不住，气急败坏地反驳：“她偷懒了！我亲眼看见她跟你们聊天！”
就在这时，凌彻带着沈子木和温予涵，排成一列，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凌彻个子最高，他一出场，那股子矜贵又不好惹的气场就让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下去。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是那么站着，双手插兜，下巴微抬，一副“我看你怎么收场”的姿态。
男人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这几个孩子穿得人模人样，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
他色厉内荏地辩解：“我……我没说不给，是她工作态度有问题！”
沈子木上前一步，一本正经地开口：“先生，您认为的‘偷懒’，在心理学上可能被称为‘短暂精神游离’，是长时间重复性劳动后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根据研究，适当的‘微休息’反而能提升后续的工作效率，从长远来看，您是受益方。”
男人：“？？？”
他说的是中文吗？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沈子木见他一脸茫然，继续补充：“就像白蚁在筑巢时，也会有百分之三的个体进行无目的的徘徊，这并非懈怠，而是种群生态中的一种冗余备份和侦察行为……”
“停停停！”男人被他念叨得头都大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沈子木总结道，“她跟我们说几句话，不影响八小时工作的整体价值。”
男人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本来就是想克扣点工资，没想到捅了马蜂窝。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咬了咬牙，想从钱包里抽几张零钱把人打发了。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
他刚抽出一百块钱，想递给女生。
一首沉默的温予涵忽然动了。
他伸出手，轻轻按住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的动作停滞了。
温予涵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种乖巧的笑容，但说出的话却让男人背脊一凉。
“先生，您刚才说好的全款，是八小时一百八十块。您现在给一百，是觉得我们算术不好吗？”
男人的手腕被他按着，不疼，却像被一条冰冷的蛇缠住了，动弹不得。
温予涵继续微笑着补充：“我刚刚查了一下，根据《劳动法》第九十一条，克扣劳动者工资的，由劳动行政部门责令支付劳动者的工资报酬、经济补偿，并可以责令支付赔偿金。”
他顿了顿，歪了下头。
“而且，我朋友是市电视台的实习记者，她对这种‘商家欺凌弱势群体’的新闻素材，应该会很感兴趣。”
男人彻底僵住了。
劳动法？电视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现在的小学生都这么恐怖的吗！
他看着温予涵那张过分漂亮的脸，只觉得头皮发麻。
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就是啊，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快给钱吧，别丢人了！”
男人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屈服了。他从钱包里又掏出几张钱，连同一开始那张，一股脑塞进女生手里，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算你们狠！”
说完，他拨开人群，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女生捏着那皱巴巴的一百八十块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看着面前这几个为她出头的少年，眼眶一热，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真的……太谢谢了。”
周北南大大咧咧地摆手：“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
林溪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女生面前。
“你没事吧？”
女生摇摇头，抬起脸，露出一张苍白但清秀的脸。
“我叫孙果果。”她轻声自我介绍，“你们呢？”
几人依次介绍。
轮到林溪，她点了下头：“林溪。”
孙果果比他们大几岁，己经成年了。
孙果果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她把手里的钱攥得紧紧的。
“我……我想请你们喝杯奶茶，可以吗？作为感谢。”
凌彻刚想拒绝，毕竟他们刚吃完，周北南己经一口答应下来。
“好啊好啊！我要全糖去冰！”
几人找了家附近的奶茶店。
孙果果很拘谨，大部分时间都是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吸着珍珠。
林溪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孙姐姐，你还在上学吗？怎么会出来做这个？”
她的家庭条件看起来不太好。
孙果果的动作一顿，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我没上学，不过……我家里有一个学生，上学需要用钱，他成绩很厉害的，我们那最有出息的一个人。”孙果果含糊地带过，没有细说，但从神情来看，她很骄傲。
林溪没有再追问。
喝完奶茶，几人准备分道扬镳。
孙果果再次向他们道谢，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单薄。
周北南感叹：“这姐姐也太可怜了。”
凌彻哼了一声：“那个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人走到路口，正准备打车，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他们身边。
车窗降下，露出林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上车。”
他来接他们了。
林溪拉开车门，几个人鱼贯而入。
车内，林聿扫了一眼多出来的几个人，没说什么，只是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