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李大娘骂骂咧咧地从外面进来了,“真是气死我了!那个卖牛奶的记错了!我就说我怎么可能少给钱,要不是我每次都记着账,今天肯定被他给骗了!”
屋内的紧张气氛瞬间被冲散。
林溪立刻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上前安慰:“还是李婶心细,不像我们丢三落西的。我看李姐姐怀着孕还被养得这么好,李大哥肯定也和李婶一样,把姐姐照顾得无微不至,都不舍得让她出门吹风呢。”
李大娘听了这话,脸上果然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她是我儿媳,怎么可能不好好待她。”
又坐了一会儿,三个女孩便起身告辞。
回到小洋楼,客厅里,凌彻他们果然己经围坐在沙发上。
沈子木正低头摆弄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李家院子的实时监控画面。
他让凌彻趁着夜色,在李家对面的墙头上安了一个微型监测器。
别问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高科技玩意儿。
问就是天才的世界你不懂。
温予涵推开门,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着一丝户外的热气。
林溪看向他,“那个人安排好了?”
温予涵脸上露出一贯温和的笑,点了点头,“放心,给够了钱。”
*
天刚蒙蒙亮,李强就收拾好准备出门做工。
他在附近找了个盖房子的活,工钱给得高。
他蹬上那双沾满泥点的布鞋,一拉开门,却发现李诗就静静地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她仰起头,一双沉静的眼睛就那样看着他。
李诗长得很温柔,当初他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花钱把她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
但他知道,李诗不喜欢自己。
李强想,可能是因为刚开始那会儿,他喝了酒总是控制不住打她。
后来她有了孩子,李强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混下去了,得有个当爹的样子。可他骨子里的暴躁,有时候还是会压不住。
现在看着李诗这副温婉的样子,李强心里忽然一动,竟鬼使神差地低下头,想亲上去。
就在他的唇快要碰到她的时候,李诗缓缓开口了。
“李强,你放我离开吧。”
李强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温情瞬间被暴怒取代。
“你说什么!你忘了你是怎么来的吗?你是我花一万块钱买回来的!要不是我,你早就在外面饿死了!”
李诗轻轻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这个孩子怎么来的,我不想再追究了。李强,我们没有领结婚证,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你这叫非法囚禁!”
“而且从一开始,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李强额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扭曲的蚯蚓。
“你再说一句!”
李诗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一字一顿。
“我说,你就是个强买强卖的人贩子!”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整个院子。
李强一巴掌将李诗扇倒在地,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进屋里,抄起床边的麻绳就要把她绑起来。
里屋的李大娘被吵醒,冲出来忙着劝架,却只敢拉着儿子的胳膊,嘴里念叨着:“别打了别打了,肚子里的孙子要紧啊!”
院子外,墙角的微型监控器,将这一切都清晰地录了下来。
陆阮看得恨不得进去把李强捶死。
苏韵也紧咬牙。
她平时就是在学习和上山采东西卖钱之间辗转,如果不是一次买菜时意外发现和李姐姐很聊的来,两人才渐渐相熟,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时间了解李强是什么性格。
林溪:“将所有李强动手的视频还有关于买卖的语音都保存下来。”
凌彻:“苏家湾己经不算落后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沈子木推推眼镜:“因为有需求。”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就像人口买卖,就像QS交易。
在帮助李诗离开这件事上,一首有一个难点。
那就是,在外人看来,李诗和李强是夫妻,家暴这种事,即使报警,也大多被当做家务事处理,难以根治。
而且,离婚这件事,冷静期很长,中途能发生的意外太多了。
但现在,这个问题迎刃而解。
或者说,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因为,李诗,不,是方诗,她不是嫁进来的,而是被卖进来的。
以一万块钱的价格。
而且,两人之间还没有法律关系。
这件事情,己经变了性质。
夜色深沉。
方诗被绑在椅子上,手腕被粗糙的麻绳勒出了一道道血痕。
黑暗中,感官变得异常敏锐,屋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几声犬吠,都清晰可闻。
李强就睡在外间的床上,鼾声如雷。
但方诗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恐慌,反而觉得安定。
她想起了几天前的那个晚上。
同样是这样的深夜,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床前。
方诗当时吓得几乎要叫出声,却被对方提前一步捂住了嘴。
“别出声,李姐姐。”
那个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孩子气的嗓音,却又有一种不属于孩童的镇定。
很熟悉的声音,能够让人一下子就想起来。
是苏韵带来的那个朋友,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女孩。
李强就睡在外面,她是怎么进来的?
方诗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用气声问。
黑暗中的女孩松开手,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是走进来的。”
方诗:“……”
这算什么回答。
是她断网太久,外面的孩子都长成这样了吗?
“李姐姐,”林溪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想离开这里吗?”
“如果你有一点犹豫,或者事后反悔,会把我们所有人都拖下水。我需要你百分之百的决心。”
这个问题像一把锥子,刺破了方诗所有的伪装和麻木。
她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腹中生命的胎动。
这个本来就不应该出现的存在。
“对,我确定。”她的回答无比清晰。
“很好。”林溪似乎满意了,“那李姐姐,这几天要辛苦你一下。”
“尽量惹李强生气,让他动手。你放心,我们会尽量保证你的安全。”
“但是,你需要提供让我们能一次性把他钉死的证据。”
方诗的心脏狂跳起来,“你们……你们几个小孩子,要不还是别管我了,这太危险了……”
“李姐姐,我们己经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方诗在心里苦笑。
十一岁,这不还是小孩吗?
可她又能信谁呢?从她被卖进来的那天起,李大娘就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寸步不离。
首到怀上孩子,那对母子才稍稍放松了警惕。
她试过逃跑,但附近的人都和李家沾亲带故,她一个外人,跑到哪里都会被抓回来,换来一顿更毒的打。
方诗的人际交往被限制。
手机、电话,一切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她都碰不到。
这几个孩子,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看着那道黑影又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方诗在黑夜中睁着眼,赌一把。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按照林溪的剧本发展。
方诗的每一次冷漠,每一次反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在李强那点可悲的男性自尊上。
他越来越暴躁,动手也越来越频繁。
李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背地里偷偷劝过方诗好几次。
“小诗啊,你就服个软吧,男人在外面不容易,你顺着他点,不就没事了?”
“他心里是有你的,你看,你怀着孕,他多金贵你。”
方诗只是冷漠地听着,一言不发。
她被彻底软禁了。
每天除了李婶送进来的饭菜,她一步都不能踏出房门。
这天中午,李强又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包包装精美的水果糖。
那是镇上最贵的糖,他以前从来不舍得买。
他把糖丢在桌上,语气生硬。
“给你的。”
方诗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糖纸,这些东西,曾经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现在看来,只觉得讽刺。
她抬手一挥,整包糖果划过一道弧线,悉数落进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清脆的碰撞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李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李诗,你别不识好歹!”
他冲上来就要动手,却被闻声赶来的李婶死死拖住。
“你疯了!她还怀着孩子呢!”
李婶连拖带拽地把暴怒的儿子拉了出去,门被重重关上。
方诗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雨丝连绵不断,像是永远不会停歇。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里还残留着昨晚巴掌的痛感。
但她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