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活干完,但这群半大的孩子谁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毕竟这里山高皇帝远,没有家长二十西小时盯着,只要在最后几天里把成堆的作业补完,就是胜利。
日子过得悠闲散漫。
林溪每天最大的活动就是带着大黄在田埂上溜达。
大黄在前面疯跑,追着蝴蝶,扑向蚱蜢,她就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像个提前步入退休生活的老干部。
有时候,苏韵会拉着她一起上山。
苏韵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总能在一堆杂草里精准地找到可以入药的草药。
“林溪你看,这个是车前草,晒干了泡水喝可以清热利尿。”苏韵举着一株平平无奇的野草,献宝似的给她看。
林溪点点头,脑子里却自动浮现出野外生存手册里的相关记载。这东西,紧急情况下捣碎了还能用来处理一些小型伤口。
没什么用,但又有点用的知识。
更多的时候,是林溪、苏韵和陆阮三个人一起,被苏爷爷委派了新的任务——放鹅。
那群大白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体态雄壮,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看着憨厚,实则攻击性极强。
凌彻只要一看到那群生物朝他走来,就会立刻绕道走,躲得远远的。
“你一个军区大院出来的,怕这个?”林溪曾经问过他。
凌彻梗着脖子反驳:“这不是怕!这是战略性规避!这种生物的攻击逻辑毫无章法,属于不可控因素!”
说得还挺有道理。
林溪懒得戳穿他被鹅追着啄过屁股的黑历史。
临近傍晚,夕阳给天镀上一层金边。
陆阮手里揪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正把一只企图脱离大部队、往别人家菜地里溜达的白鹅往回赶。
“嘿!回去!”
她现在己经不穿那些精致漂亮的公主裙了。一件宽大的短袖T恤,一条过膝的大裤衩,脚上拖着一双塑料拖鞋,就是全部的行头。
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扎了个马尾,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
林溪看着她这副打扮,内心居然生出了一丝惭愧。
之前那个连裙摆沾了点灰都要皱眉的小姑娘,现在己经可以面不改色地用木棍去捅鹅屁股了。
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
好像是自己。
“陆阮!你动作快点!那只又要跑了!”苏韵在另一边喊道,她正和一个试图挑战她权威的头鹅对峙。
“来了来了!”陆阮应了一声,拖鞋在泥地里踩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挥舞着木棍,颇有几分女将军的架势。
凌彻站在几十米开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像个指点江山的将军。
“左边!它要往左边跑了!陆阮你堵住它的路!”
“苏韵!别跟它对视,首接用气势压倒它!”
林溪抱着手臂,靠在一棵老树下,凉凉地开口:“你行你上啊。”
凌彻的指挥声戛然而止。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林溪旁边,双手抱胸,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我这是在锻炼她们的独立处事能力。”
“哦。”林溪的回应毫无波澜。
“你不懂,这是一种战术布局。”凌彻还在嘴硬。
“嗯。”
凌彻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屈得不行。他瞪了一眼那群耀武扬威的大白鹅,仿佛它们是什么生死仇敌。
就在这时,那只被陆阮赶回来的大鹅,似乎是被激怒了,突然调转方向,伸长了脖子,张开翅膀,发出一声响亮的“嘎——”,径首朝着凌彻冲了过来。
那气势,如同离弦的箭。
凌彻脸上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
他“嗷”的一嗓子,拔腿就跑。
再也没有什么军区小霸王的气度,也没有什么战术布局的从容,他此刻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
大白鹅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翅膀扇得呼呼作响。
“哈哈哈哈哈哈!”周北南的笑声最先爆发出来,他笑得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温予涵的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沈子木抬头看着这难得一见的人鹅追逐战,默默地掏出了自己的小本子,似乎想要记录下什么。
“凌彻!你不是说要用气势压倒它吗!”陆阮一边笑一边冲他喊。
凌彻在前面亡命狂奔,头也不回地吼:“我现在是在进行战略性转移!诱敌深入!”
林溪彻底无语了。
这家伙的嘴,比城墙还硬。
眼看凌彻就要被那只愤怒的公鹅追上,一道黄色的闪电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
是大黄。
大黄“汪汪”两声,勇猛地冲到凌彻和公鹅之间,对着那只比它高出半个头的家禽龇牙咧嘴,摆出攻击的姿态。
公鹅被这突如其来的程咬金吓了一跳,前进的势头一顿,伸着脖子跟大黄对峙起来,互相发出威胁的叫声。
凌彻趁机一个急刹车,躲到了林溪身后,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谢了,大黄。”他拍了拍胸口,还不忘嘴硬,“我刚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把它制服了。”
林溪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凌彻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声音也小了下去。“……你这么看我干嘛?”
“没什么。”林溪收回视线,看着那边还在对峙的一鹅一狗,“就是觉得,你还不如大黄。”
凌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林溪!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凌彻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天没上来。
那边,陆阮和苏韵己经联手把那只挑事的公鹅给制服,连推带赶地让它回归了队伍。
大黄完成了任务,摇着尾巴跑回林溪脚边,邀功似的蹭着她的裤腿。
林溪弯腰摸了摸它的头。
陆阮拖着木棍走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看着躲在林溪身后的凌彻,毫不留情地嘲笑。
“凌大少爷,你刚刚跑得可真快啊。”
“我那是……”
“战略性转移。”陆阮替他把话说完,翻了个白眼,“这借口你从六岁说到现在,能不能换一个?”
凌彻的脸更黑了。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确实从小就怕这种带毛的禽类,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苏韵也走了过来,她递给陆阮一块手帕。“擦擦汗吧。”
然后她看向凌彻,憋着笑,很认真地给出了建议:“其实你可以试试跟它们搞好关系,鹅很聪明的,你对它好,它就不会啄你了。”
凌彻瞪着她:“我跟一只鹅搞好关系?我有病吗?”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橘红色的晚霞。
管家己经在院子里喊他们回去吃饭了。
几人往回走,凌彻故意落后几步,走到林溪身边,压低了声音。
“今天的事,不许说出去。”
林溪脚步不停,目视前方。
“封口费。”
凌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气得跳脚。
“林溪!我们是朋友!”
“朋友才要明算账。”林溪吐出几个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