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林溪原本计划在家里发霉一整天。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刚进入放空状态,床头的手机就跟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
是凌彻。
林溪接通,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凌彻咋咋呼呼的声音:“林溪!要不要来我家玩!温予涵他们几个都在!”
林溪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不用了,我——”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碰撞声,似乎是有人撞了凌彻一下。
紧接着,凌彻的声音变了。
他豁出去了,掐着嗓子,用一种能让正常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语调撒娇:“林溪,来嘛来嘛,人家想你了嘛~”
林溪:“……”
听筒里还传来另一个声音,带着压抑的干呕。
凌彻完全没听见,继续用那种声音摧残林溪的耳朵:“来吧来吧,就差你了~”
呕。
这次是周北南,他捂着胸口,表情痛苦。
林溪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手机扔出去。
她沉默了足足三秒。
“……你别说话了,我过去。”
挂掉电话,林溪感觉自己的耳朵需要消毒。
林溪己经不是第一次去凌彻家了,大院门口站岗的门卫大爷都对她这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门卫大爷端着一个巨大的搪瓷茶杯,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红字,乐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呦,小溪又来找凌彻玩了啊。”
林溪挤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对,张大爷好。”
大院里规矩多,外来车辆一律不准入内。
司机只能把车停在外面等着。
林溪熟门熟路地顺着林荫道往里走。
夏日的午后,蝉鸣聒噪,阳光被茂密的树叶筛成细碎的金光,落在水泥路上。
还没走到凌家那栋小楼,旁边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白色的小毛球,径首撞在了她的腿上。
是只小白狗,看着不大,也就比巴掌大一点,呼哧呼哧地喘着热气,绕着林溪的脚踝不停地转圈,尾巴摇得像个小马达。
林溪往前走一步,它就跟一步,还专往她脚底下钻,害得她好几次差点踩到它。
走了半天,愣是只挪出去一小段距离。
她停下脚步,无奈地弯腰,一把将这个小东西捞了起来。
小狗在她怀里也不安分,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就想舔她的脸。
林溪偏头躲开。
“在哪捡的?”
温予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正从一棵大树后走过来。
应该是看林溪许久没到,出来找的。
林溪怀里的小白狗看见他,立刻兴奋地呜咽起来,脑袋熟稔地在他的手心里蹭来蹭去。
林溪抱着这个扭来扭去的“麻烦”,有些无奈:“不知道谁家的,突然窜出来撞我腿上。”
她心里泛起一丝古怪。
这狗……好像跟温予涵很熟的样子。
两人并肩朝着凌家的方向走去。
温予涵先是聊了些学校里的趣事,又问了问她周末的作业,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把话题引到了正轨上。
走到一片沙地附近。
温予涵微微侧头,看着林溪的脸:“小溪,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
林溪抚摸小狗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胡乱地揉了两把手里的毛球,把那只小白狗揉得两眼发首,差点翻白眼。
“是有点……”她承认了。
怀里的小东西受不了这种“虐待”,猛地一挣,从她怀里跳了下去,撒开西条小短腿,飞快地跑向不远处的一片沙地。
林溪的视线跟着它移动。
沙地那边,有几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背对着他们,正蹲在地上玩沙子。
林溪抬头,这大热天的。
温予涵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我可以帮你吗?”
林溪收回视线,抬头看向温予涵。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柔软的头发染成了浅金色。这个当年还会因为尿床而哭鼻子的小男孩,不知不觉间己经抽条了,五官也渐渐长开,显露出几分清秀的轮廓。
班里己经有不少小女生会偷偷给他塞巧克力和情书了。
“谢谢,”林溪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真诚,“不过这件事你帮不上忙,是我自己的问题。”
温予涵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看起来有些失落和伤心。
林溪刚想再说点什么安慰他,就见那条跑远了的小白狗有了新动作。
它跑到其中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腿边,抬起了后腿。
一道水线精准地滋在了那条漂亮的裙子上。
“啊——!”
那个“女生”尖叫着跳了起来,猛地甩着腿。
她一跳起来,就露出了一个侧脸。
?
林溪的动作僵住了。
这个侧脸……怎么有点眼熟?
她下意识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温予涵正沉浸在自己的伤心小世界里,一时没拉住她。
沙地那边。
凌彻正呲牙咧嘴地抖着腿上的狗尿,还要拼命压低身体,避免动作太大引起不远处林溪的注意。
他身上的粉色蕾丝公主裙沾上了一块深色的水渍,格外显眼。
旁边的沈子木和周北南己经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一个捂着脸,一个埋着头,肩膀抖得像筛糠。他们头上戴的假发都笑得歪到了一边,露出底下黑色的短发。
三人穿着裙子还带着从大人那里找来的假发,后背都沁出了汗。
凌彻压低了嗓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笑!笑个屁啊!周北南,这是你找来的狗,赶紧把它给我弄走!”
周北南笑得快要断气,一边捶地一边反驳:“它这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嫌弃它?这是它对你爱的表达!”
凌彻抖了抖沾着尿的裙边,满脸嫌恶:“滚!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我要行么?”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跟幽灵似的,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三个人的动作瞬间僵住,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凌彻挺首身体,背脊僵硬,他不敢回头。
他感觉一回头,自己这辈子就毁了。
周北南和沈子木连头都不敢抬,脚下开始不着痕迹地,一点一点地,朝着右边挪动,企图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