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好几天，凌彻都像是老鼠见了猫。
不，他才是那只猫，陆阮是那只锲而不舍的老鼠。
课间操，陆阮刚出现在操场入口，凌彻拔腿就跑，速度快得像后面有猛兽在追。
体育课自由活动，凌彻抱着篮球，带着周北南和沈子木满场飞，愣是没给陆阮一个靠近的机会。
有一次，陆阮都快堵到他了，凌彻情急之下一把拉过正在观察蝴蝶的沈子木。
“子木！快看！那只蚂蚁是不是长了六条腿！我们快去研究一下！”
沈子木一脸茫然地被他拖走了。
林溪和温予涵站在树荫下，看着这出闹剧。
凌彻在远处气急败坏地冲他们喊：“没良心的！”
林溪懒洋洋地抬了抬手，算是回应。
她自己的事还一堆，哪有空管别人的桃花债。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午餐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
新学期，学校增加了跑操项目，每天早晚各三圈。
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和脑力消耗，让这群半大的孩子们食量激增。
长长的餐桌旁，凌彻的餐盘最为壮观，堆得像座小山。
周北南和沈子木也不遑多让，正埋头苦吃，连话都顾不上说。
温予涵吃得斯文，但速度一点不慢。
林溪面前也摆着满满一盘糖醋里脊，她吃得正香。
就在这时，一股甜腻的香水味飘了过来，强势地盖过了饭菜的香气。
几个人吃饭的动作齐齐一顿，然后，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陆阮走过来，拿着一块酒精湿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凌彻对面那个空位，仿佛上面有什么看不见的病毒。
她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一切，才优雅地坐下。
食堂的餐桌六人一排。
林溪对面是温予涵，她一抬眼，就能看到陆阮那张喜笑颜开的脸。
陆阮先是甜甜叫了声“凌彻哥哥”，然后将自己粉色的、带着蕾丝花边的小餐盒放在桌上。
她的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溪的餐盘上。
“林溪，你是女孩子，怎么吃这么多？”
正往嘴里塞了块肉的林溪动作停住，她嚼了嚼，咽下去。
“凌彻吃的比我还多。”她指了指对面那座“食物山”。
陆阮立刻反驳，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
“那怎么能一样？凌彻哥哥每天训练那么辛苦，打架还厉害，当然要多吃点补充体力。你又不用他那么厉害……”
她的视线上下打量着林溪。
“女孩子，要保持身材的。”
林溪不想跟她争辩这种毫无逻辑的话题。
她只觉得好笑，为了生存下去，在卧底生涯中什么都吃过的她，无法理解这种近乎偏执的审美。
陆阮哼了一声，打开了自己的餐盒。
林溪好奇地看了一眼。
几片水煮青菜，半个水煮蛋，几颗颜色鲜艳的圣女果。
没了。
林溪的视线落在陆阮那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的手腕上，还有那双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腿。
这具身体，真的能支撑一个人的正常活动吗？
恐怖如斯。
她默默收回视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陆阮吃得很少，但动作很快，几乎和林溪他们同一时间结束了午餐。
她收好餐盒，又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凌彻身后。
凌彻一脸烦躁，却又甩不掉她，只能加快脚步往教室走。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凌彻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
林溪慢悠悠地收拾好东西，和温予涵、沈子木一起走出校门。
校门口停着一排接孩子的私家车。
大部分孩子都己经被接走，门口显得有些空旷。
林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陆家司机估计来晚了，陆家和这所学校本来距离就很远，再加上中间有一段路位于市中心，很容易堵。
陆阮背着她那个粉色的书包，双手紧紧攥着肩带，低着头站在台阶上。
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渺小又可怜。
白天的骄纵和尖锐，此刻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等待家人、却迟迟没等到的孩子。
林溪收回视线，坐上了自家的车。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司机平稳地启动车子。
“小姐，先生和夫人今天回来了。”
林溪的动作一顿。
回来了？比预计的早了几天。
“我哥呢？”
“少爷己经先回家了。”
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车子驶入林家大宅，林溪走进门。
客厅的水晶灯开着，光线明亮。
但餐桌上摆着的几盘菜，品相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焦黑的鸡翅，形态各异的炒青菜，还有一盘看不出原材料的深色物体。
周姨局促不安地站在厨房门口，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
厨房里，一道身影正背对着客厅，在灶台前忙碌。
那背影……有点熟悉。
林溪走到林聿身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哥，她又在搞什么呢？”
林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也不清楚。
穿着真丝连衣裙的林母端着一碗汤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林溪，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欢欣雀跃地迎上来。
“小溪回来啦！快看，妈妈今天亲自下厨，给你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林母拉起林溪的手，热情地将她往餐厅带。
林溪看着那桌“丰盛”的晚餐，内心毫无波澜。
她甚至开始怀念学校的营养餐了。
饭桌上，气氛诡异。
林父乐呵呵地坐在主位上，似乎完全没察觉到餐桌上空盘旋的低气压。
林溪紧挨着林聿坐下。
木馨夹了一块色泽最正常的鸡翅，热情地放进林溪碗里。
“小溪快尝尝！这可是妈妈的拿手好菜！”
林溪看着那块似乎在流泪的鸡翅，正准备英勇就义，林聿的筷子伸了过来，将那块鸡翅夹走了。
“她不吃姜。”
林聿把鸡翅扔进自己面前的骨碟里，动作一气呵成。
木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只是带了一点点姜味而己，提提鲜嘛，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林溪在桌子底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林聿。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夹起一块自己唯一能辨认出来的西蓝花，放进嘴里。
“……可以吃的，谢谢。”
木馨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又开始张罗着给丈夫夹菜。
林父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满足地笑了起来。
只有林溪和林聿知道，这顿饭吃得有多么艰难。
每一口菜，都像是在进行一场味觉的冒险。
饭吃到一半，木馨用餐巾擦了擦嘴，状似不经意地开了口。
“对了小溪，我听说你那个朋友，叫沈子木的，他家里是搞研究的？”
终于来了。
林溪放下筷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假装不解，“嗯，对。怎么了？”
木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柔笑容，身体微微前倾，试图表现出亲昵。
“是这样的，子木的爸爸，沈付青先生，是国内顶尖的科研专家，对不对？”
林溪点了点头。
“妈妈家里那边的公司呢，最近正好在研发一个新项目，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技术瓶颈。”木馨的语气变得有些踌躇，“你看，你和子木关系那么好，能不能找个机会，让你沈叔叔跟妈妈见个面，就当是朋友之间聊聊天，请教几个问题？”
原来如此。
木家的科技公司水平不上不下，一首想攀上研究院这条线，看来是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