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的雨,比初到汴京那天更大。豆大的雨点砸在开封府的青瓦上,噼啪作响,像是在为明日的七夕奏响前奏。
沈妤和林薇守在偏院的窗边,看着展昭冒雨从外面回来,怀里揣着个用油布裹紧的包裹,径首往公孙策的书房去了。
“肯定是查到什么重要东西了。”林薇扒着窗缝,眼睛瞪得溜圆,“你看他头发都湿透了,却把包裹护得严严实实,比自己还金贵。”
话音未落,就见公孙策的书房亮起了灯,窗纸上两个影子挨得极近,像是在低声说着什么。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展昭推门出来,手里的包裹不见了,剑穗上的水珠顺着红绸往下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抬头望了眼书房的灯光,转身往马厩走去,步伐比来时沉了许多。
“他要去哪儿?”林薇拽着沈妤就往外跑,“这大雨天的,别是要自己去回音谷吧?”
两人刚溜到马厩附近,就见展昭正给马备鞍,背上的包袱鼓鼓囊囊,显然是要远行。沈妤赶紧上前:“展护卫,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
展昭回头时,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我去确认祭坛的机关,公孙公子说……明日人多眼杂,怕出乱子。”他的声音有点闷,像是藏着心事。
林薇指着他的包袱:“那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这是打算不回来了?”
展昭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小巧的木盒递给沈妤:“若是明日我没回来,麻烦把这个交给公孙公子。”木盒上刻着简单的云纹,摸着有些发烫,像是被他揣了很久。
等展昭的马蹄声消失在雨幕里,林薇才跺着脚道:“他肯定是想自己去赴险!怕公孙策跟着受伤!”
沈妤捏着那个木盒,忽然想起昨夜公孙策给展昭塞解药时的眼神——担忧里藏着不舍,像怕一松手,对方就会消失在雨里。
回到偏院时,却见公孙策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件叠好的蓑衣,显然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他走了?”他问这话时,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还留了东西给你。”沈妤把木盒递过去。公孙策接过时,指尖微颤,打开一看,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半块啃过的麦饼,和一张字条,上面是展昭歪歪扭扭的字:“祭坛机关我己摸清,明日只需按图索骥,勿念。”
“傻子。”公孙策低声骂了句,眼眶却红了。他转身往书房走,脚步很快,沈妤注意到,他手里的蓑衣,正是上次在回音谷外,展昭递给他的那件。
后半夜,雨势渐小。沈妤被一阵翻书声吵醒,只见公孙策坐在灯下,正对着那张祭坛图谱写写画画,手边放着展昭留下的半块麦饼,一口没动。他时不时抬头望向窗外,像是在等什么。
“公孙公子,”沈妤忍不住开口,“展护卫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
公孙策笔尖一顿,墨滴在纸上晕开个小黑点:“他是厉害,可总爱逞能。”他忽然指着图谱上的一个石座,“这里的机关,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破解,他一个人去,就是送死。”
天快亮时,公孙策忽然起身:“备马。”
“您要去找他?”林薇眼睛一亮。
“不是找他。”公孙策系上外褂,拿起那把刻着地图的剑,“是去截他——这傻子肯定没走远,想等天亮了再独自进谷。”
往回音谷去的路上,晨雾弥漫。快到谷口时,果然见展昭的马拴在树下,人却不见踪影。公孙策翻身下马,忽然对着雾里喊:“展昭!你再不出来,我就自己进谷了!”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树后窜出来,正是展昭,脸上还沾着泥污:“公孙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某些人就要把自己当祭品了。”公孙策走上前,伸手替他擦掉脸上的泥,动作自然得像呼吸,“机关需要两个人破解,你忘了?”
展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公孙策按住肩膀:“别废话,走了。”
两人并肩往谷里走时,晨雾在他们脚边缭绕。沈妤忽然发现,公孙策手里的剑,剑柄朝向展昭那边,像是特意让他好握住。
而展昭的手,离剑柄只有寸许,指尖偶尔碰到,又像触电般弹开,却始终保持着那个距离。
离七月初七,还有几个时辰。回音谷深处的祭坛,己经隐约能看见火光。沈妤捏着那张被雨水打湿的图谱,忽然觉得,这场雨不仅没浇灭什么,反而让某些藏在心底的东西,愈发清晰了——比如公孙策骂“傻子”时眼里的温柔,比如展昭藏麦饼时的笨拙,都像雾里的光,一点点照亮了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