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开封府的晨露还凝在芭蕉叶上时,沈妤就被一阵金属碰撞声惊醒。推窗一看,展昭正在院中练剑,朝阳穿过他翻飞的衣袂,将红色剑穗染成金红,每一次挥剑都带起细碎的光,像有流火缠绕在剑刃上。
“你看他练剑的姿势,”林薇不知何时凑到窗边,手里还攥着半个馒头,“招式里藏着护人的架子,每次转身都留着余光看公孙策书房的方向,这哪是练剑,分明是在站岗。”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吱呀”开了。公孙策穿着件月白中衣,显然是刚睡醒,发梢还带着点凌乱。
他倚在门框上看展昭练剑,手里端着的茶盏氤氲出白汽,恰好模糊了他嘴角的笑意。
展昭的剑招忽然乱了半拍,红穗子缠上剑鞘。他收剑转身时,耳尖红得像被朝阳烤过:“公孙公子醒了?”
“嗯,”公孙策抿了口茶,目光落在他的剑上,“剑穗松了。”
展昭低头一看,果然见系剑穗的绳子磨断了半截,红绸松散地垂着。
他正想解下来重系,公孙策己经走过来,接过剑放在石桌上,指尖灵巧地穿梭在红绸间。晨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将红穗子衬得像团跳动的火焰。
“原来你会这个。”展昭蹲在旁边看,眼神软得像棉花糖,不仅拉丝还甜丝丝的。
“小时候帮我娘缠过绣线。”公孙策的声音很轻,忽然指尖一顿,“你看这穗子里。”
散开的红绸里,藏着个米粒大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个“昭”字,还有个小小的剑形记号,与剑身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展昭愣住了:“这是……我出生时祖父给的,说要系在贴身的东西上。”
“这不是普通木牌,”公孙策用银簪刮了刮木牌边缘,露出里面的黑色纹路,“是用隐逸村特有的乌木做的,能防蛇虫,还能……”他忽然凑近展昭耳边说了句什么,展昭的眼睛瞬间亮了。
两人进屋密谈时,林薇戳着沈妤的胳膊:“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你看展昭那表情,活像被点燃的炮仗。”
沈妤却盯着石桌上残留的红绸线头出神——那木牌藏在剑穗里这么多年,展昭竟从未发现,可见这剑穗他有多宝贝,宝贝到连日常都小心翼翼。
午时,王知府派人来报,说查到杨掌柜的下落了。
据说有人在城西破庙见过一个疯老头,总念叨“七子要齐了”“牵机引不够了”,怀里还揣着个药罐,和百草堂的样式一模一样。
“去看看。”公孙策起身时,展昭自然地接过他搭在椅背上的外衫,替他系好腰带,动作流畅得像做了千百遍。
城西破庙比想象中更破败,蛛网结满了佛像的眼窝。
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头缩在供桌下,怀里抱着个缺口的陶罐,见人进来就尖叫:“别抓我!我没偷孩子!是他们逼我的!”
“杨掌柜?”公孙策蹲在他面前,声音放得很柔,“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是来问隐逸村的事。”
老头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你知道……七子?”
他忽然抓住公孙策的胳膊,指甲深陷进布料里,“他们要凑齐七个孩子,用牵机引毒死,再……再拼成新的躯体,说是能让‘先祖’活过来!”
林薇吓得往沈妤身后躲,却听见展昭低喝一声:“小心!”
只见老头突然从陶罐里掏出一把药粉,朝着公孙策脸上撒去。展昭反应极快,伸手挡在公孙策面前,药粉全落在他手背上,瞬间起了层红疹。
“是腐蚀性的药粉!”沈妤赶紧翻《洗冤录》,却见公孙策己经抓过展昭的手,往破庙角落的水缸跑,用清水反复冲洗,动作急得指尖都在抖:“怎么样?疼不疼?”
展昭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摇头时喉结滚动:“我没事,你没被撒到就好。”
老头趁乱想跑,被衙役按住。他挣扎着尖叫:“七月初七!他们要在回音谷献祭!那七个孩子……己经被抓了!”
回开封府的路上,展昭的手背起了层水泡。公孙策一路都在给他涂药膏,指尖碰到水泡时格外轻,像在呵护易碎的琉璃。
“你看公孙策那眼神,”林薇小声说,“比自己受伤还紧张。”沈妤没说话,只是看着展昭被药膏涂得发白的手背——刚才他挡在公孙策面前时,根本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受伤。
夜里,沈妤被窗外的动静吵醒。只见展昭站在月光下,正用小刀小心地刮着剑身上的纹路,公孙策举着油灯站在旁边,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挨得很近。
“这里的纹路,和乌木牌上的能对上。”公孙策指着剑身上的一处凹槽,“拼起来是‘祭坛’两个字,应该在回音谷深处。”
展昭忽然握住他的手,将小刀塞进他掌心:“你写,我来刻。”
月光透过两人交握的手,在剑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妤忽然明白,那藏在剑穗里的乌木牌,或许不只是信物,更是连接过去的钥匙——连接着隐逸村的秘密,也连接着公孙策和展昭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离七月初七,还有五天。破庙里老头的尖叫还在耳边回响,而回音谷的祭坛,正像一张张开的网,等着他们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