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开封府时，天己全黑。沈妤和林薇裹着衙役送来的干布衫，坐在偏院的廊下烤火，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
展昭把账簿和人皮面具交给王知府后，就一首守在院门口，剑柄上的红穗子在风里轻轻晃。
“你说公孙策会不会出事？”林薇戳着炭火里的树枝，声音带着点后怕，“洞口被封得那么突然，不像是临时起意。”
沈妤刚要答话，就见展昭猛地站首身体，朝着府门方向望去。
片刻后，熟悉的月白长衫出现在回廊尽头，公孙策正由两个衙役搀扶着走来，左臂缠着白布，渗出血迹，显然是被落石砸伤了。
“公孙公子！”展昭几个箭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接过他没受伤的右臂，“怎么伤着了？我去找军医！”
“无妨。”公孙策摆摆手，目光扫过沈妤和林薇，见两人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只是被碎石擦破点皮。倒是你们，从水道出来时没着凉？”
林薇刚想说“没事”，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逗得展昭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转身吩咐小丫鬟：“再煮两锅姜汤来，多加些红糖。”
进了书房，公孙策才说起被封在洞口后的事。
原来他早料到会有埋伏，故意让衙役假装慌乱，自己则绕到药铺后墙，正好撞见几个蒙面人在填洞口，一番缠斗后虽让对方跑了，但胳膊还是被划伤了。
“那些人武功路数很杂，”展昭替他解开绷带换药，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瓷器，“但出手狠辣，不像是江湖草莽，倒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沈妤忽然想起账簿上的记录：“上面记着的孩童失踪案，最早的距今己有十五年，会不会和隐逸村的七户人家有关？”
公孙策点头，指着人皮面具上的泪痕：“这些面具眼角的纹路，是用特殊的朱砂画的，遇水会显形。”
他取来一碗清水，用指尖蘸了点，涂在面具上，原本模糊的泪痕渐渐变成血色，勾勒出七个不同的姓氏——正是当年隐逸村的七大家族。
“‘七月初七，七子聚，骨肉齐’，”林薇忽然拍腿，“这说的肯定是七户人家要在七夕那天聚在一起，用拼凑的尸体做什么仪式！”
展昭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卓家灭门案，难道只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
正说着，小丫鬟端来姜汤，还带来个消息：“王知府说，那个从回音谷带回来的少年醒了，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公孙公子。”
少年被带来时，手里还攥着半块啃了一半的馒头，看见公孙策就扑通跪下：“公孙公子，我想起件事！我爹临死前说，‘七子’要找的东西，藏在‘画皮’后面，还说……还说展护卫的剑认识那地方！”
“我的剑？”展昭愣住了，下意识握住剑柄，红色的剑穗扫过手背，“这剑是家传的，从未去过隐逸村。”
公孙策却盯着剑穗若有所思：“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剑？”
展昭解下佩剑递过去。剑鞘古朴，刻着云纹，抽出剑时寒光凛冽，剑身上竟刻着细小的纹路，在油灯下看，像极了回音谷石壁上的符号。
公孙策忽然想起什么，取来药铺密室里的人皮面具，将剑身在面具背面轻轻一刮，原本光滑的木头上竟浮现出地图的轮廓，正是隐逸村的全貌！
“原来如此。”公孙策恍然大悟，“这剑身上的纹路是拓印的地图，只有用特定的人皮面具才能显形。”
他抬头看向展昭，眼里闪着光，“你祖上，恐怕和隐逸村渊源不浅。”
展昭摸着剑身，忽然想起小时候听祖父说过，祖上曾是行医的，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举家迁离了故土。
“难道……我祖上也是隐逸村的人？”
“很有可能。”公孙策将剑还给他，指尖不小心碰到展昭的手心，两人同时一顿，又迅速移开视线。
沈妤注意到，公孙策包扎好的胳膊又渗出点血，想来是刚才动作太急牵扯到了伤口。
夜深时，林薇靠着柱子打盹，沈妤帮着收拾散落的卷宗，听见书房里传来棋子落盘的声音。
凑过去一看，公孙策和展昭正在对弈，棋盘旁放着两碗没喝完的姜汤，热气袅袅。
“你这步棋太急了。”公孙策落下一子，声音里带着笑意，“就像你刚才护着我挡暗器时，明明可以侧身避开，偏要硬生生接那一掌。”
展昭的耳尖红了：“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他落下一子，正好堵住公孙策的去路，“就像这棋，总得有人守着后路。”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公孙策刚落子的指尖，和展昭握着棋子的指节，几乎要碰到一起。沈妤忽然想起少年说的“展护卫的剑认识那地方”，或许认识的不只是剑，还有握着剑的人，和他心甘情愿守护的人。
她悄悄拉着林薇退回廊下，炭火己经快灭了，却一点不觉得冷。
远处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沈妤望着书房里的灯光，忽然觉得离真相越近，越能看清那些藏在刀光剑影里的温柔。
七夕还有七天，而他们要找的答案，或许就藏在展昭的剑穗里，藏在公孙策带伤的胳膊上，藏在这盘没下完的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