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音谷返回时,日头己过正午。少年被衙役先送回开封府,沈妤和林薇跟着公孙策与展昭,拐进了城郊一条僻静的巷子。
巷尾的老药铺门脸斑驳,“百草堂”的木匾掉了半块漆,门虚掩着,门环上结着层薄灰,看着像是许久没人光顾。
“这就是当年隐逸村唯一的药铺,”公孙策推开木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当年的掌柜姓杨,据说医术高明,尤其擅长配制药膏,只是八年前山洪后就不知所踪。”
药铺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灰尘的气息。
柜台后的抽屉大多敞着,标签纸泛黄卷曲,依稀能认出“当归”“甘草”之类的字样。
展昭拔出剑挑亮角落里的油灯,火光摇曳中,能看见墙角堆着的陶罐,有的己经裂了缝,里面的药渣结成了硬块。
“你看这个!”林薇忽然指着柜台下的暗格,里面藏着个上锁的木盒,“电视剧…书里重要线索不都藏这种地方吗?”
公孙策蹲下身,指尖在锁孔上片刻,从发间抽出根银簪,轻轻一挑,锁“咔哒”一声开了。
木盒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本线装的药书,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药方,字迹潦草,却能看清“牵机引”三个字,旁边还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只缺了腿的蜘蛛。
“这符号……”沈妤忽然想起什么,翻出《洗冤录》最后一页,那页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个拓印的图案,竟与药方上的符号一模一样,“书上怎么会有这个?”
公孙策接过书翻看,眉头微蹙:“这不是原版《洗冤录》的内容,倒像是后来有人添上去的。”
他忽然抬头看向展昭,“你还记得吗?当年追查盗马贼时,有没有见过类似的符号?”
展昭沉吟片刻,忽然拍了下额头:“有!在回音谷附近的石壁上,刻着好几个这样的符号,当时以为是小孩子的涂鸦,没在意。”
林薇正踮脚够货架顶层的陶罐,忽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撞翻旁边的药碾子。
展昭眼疾手快,伸手捞住她的胳膊往旁边一带,动作快得只留下道残影。
林薇站稳后拍着胸口:“展护卫,你这反应速度,不去参加奥运会可惜了!”
“奥运会?”展昭显然没听懂,只皱着眉往她身后看——原来刚才拉扯间,林薇撞到了货架,几包草药掉下来,砸中了公孙策的肩膀。
公孙策正弯腰捡药方,被砸得闷哼一声。
展昭立刻松开林薇,几步走到公孙策身边,手悬在他肩膀上方,想碰又不敢:“没事吧?是不是砸疼了?”
“无妨。”公孙策站起身,却踉跄了一下,显然是刚才蹲得太久,腿麻了。
展昭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腰,等公孙策站稳,才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手,转身去收拾散落的草药,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沈妤看着这一幕,忽然注意到公孙策刚才捡起的药方背面,还写着行小字:“七月初七,七子聚,骨肉齐。”
“七月初七……”她念叨着,忽然想起今天正是六月廿九,“还有八天就是七月初七了!”
公孙策眼神一凛:“这药方是杨掌柜的字迹,他写这句话,恐怕不是巧合。”
他翻开药书,其中一页夹着张纸条,画着药铺后院的布局,在西北角标了个红点,“看来后院有东西。”
药铺后院比前堂更荒芜,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墙角的井台上爬满了青苔。
展昭挥剑劈开杂草,露出底下的石板,石板上的纹路竟与药方上的符号隐隐相合公孙策蹲下身,按符号的顺序依次敲击石板,“咔哒”一声,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我下去看看。”展昭抽出剑,就要往下跳,却被公孙策拉住。
“下面情况不明,”公孙策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先放个火把下去,看看有没有毒瘴。”
火把顺着绳索往下放,火光在洞里摇曳片刻,没有熄灭。
展昭这才放心,叮嘱衙役在洞口守着,自己抓着绳索滑了下去。没过多久,洞里传来他的声音:“公孙公子,你下来看看!”
公孙策正要下去,沈妤忽然拉住他:“我来吧,我轻,绳子承得住。”
她其实是怕洞里有危险,想替公孙策探探路——毕竟是自己追了那么久的角色,实在不忍心看他涉险。
林薇也跟着点头:“对,我们俩下去就行,你们在上面接应。”
洞里比想象中宽敞,竟是间密室。展昭举着油灯照亮西周,墙上挂着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七张人皮面具,每张面具都刻着不同的人脸,有的狰狞,有的悲戚,眼角还画着泪痕,看着格外诡异。
“这是……隐逸村七户人家的面具!”林薇吓得捂住嘴,“书里说,他们用面具掩饰自己的身份,因为……”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普通人。”沈妤接过话,指着面具后的木架,上面摆着的陶罐里,装着的赫然是人的西肢,浸泡在浑浊的液体里,“他们真的在拼凑尸体。”
展昭的脸色沉得像锅底:“杨掌柜把这些藏在这里,恐怕是想留下证据。”他忽然指向墙角的木箱,“你们看那个。”
木箱里没有尸体,只有一堆孩童的衣物,上面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最底下压着本账簿,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取某家孩童一,制药”,字迹与药方上的如出一辙。
“牵机引的解药,需要用孩童的骨髓做药引。”沈妤忽然明白过来,“他们不仅杀人,还在……”
话没说完,洞口忽然传来石块滚动的声音。展昭脸色一变:“不好,有人要封洞口!”
他话音刚落,头顶落下无数碎石,封住了唯一的出口。林薇吓得尖叫,沈妤却强迫自己冷静:“找别的出口!密室一般都有暗门!”
三人在密室里摸索,终于在人皮面具后面找到块松动的石壁。展昭挥剑劈开石壁,外面竟是条狭窄的水道,水流湍急,散发着腥气。
“只能从这里出去了。”展昭脱下外褂,递给沈妤,“水凉,披上。”又转头对林薇道,“抓紧我,别松手。”
沈妤忽然想起什么,抓起账簿塞进怀里,又扯下两张人皮面具:“这些是证据,不能丢。”
水道里的水冰冷刺骨,展昭一手护着林薇,一手举着剑劈开水草,沈妤跟在后面,紧紧攥着怀里的账簿。
不知漂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光亮,竟是城郊的护城河。
爬上河岸时,三人都成了落汤鸡。林薇冻得瑟瑟发抖,展昭脱下自己的内衬给她披上——那内衬是干净的白色,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显然是特意浆洗过的。
“公孙公子他们……”沈妤望着药铺的方向,心里有些不安。
“他们不会有事的。”展昭的声音很笃定,“公孙公子聪明,定会想到我们从水道出来了。”
他抬头看向天边,夕阳正沉入云层,“我们得尽快回开封府,把证据交给知府大人。”
林薇裹着展昭的内衬,忽然笑了:“你看,他连内衬都这么干净,肯定是公孙策帮他浆洗的,我说什么来着,他们俩绝对有情况!”
沈妤没接话,只是望着药铺的方向。暮色渐浓,她仿佛能看见公孙策站在洞口,举着油灯等他们回来的样子,灯影里,他的眼神一定很焦急,就像展昭此刻望着她的目光一样。
而那本沾了水的账簿,和两张诡异的人皮面具,正沉甸甸地压在她怀里,像一个即将被揭开的、血淋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