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透时，开封府的晨雾还没散尽。沈妤和林薇揣着公孙策给的《洗冤录》，跟着展昭的马队出了城门。公孙策坐在一辆青布马车里，车帘半卷，能看见他正低头在卷宗上批注，晨光透过薄雾落在他握着毛笔的手上，连指缝里都像是嵌了碎金。
“你看展昭，”林薇勒了勒缰绳——她们俩临时学了点骑马功夫，此刻正跟在队伍末尾，“眼睛就没离开过那车帘，活脱脱一只护食的狼。”
话音刚落，前方的展昭忽然勒住马。他翻身下马时动作利落，剑穗扫过马腹，转身走向马车：“公孙公子，前面该进山了，路不好走，我扶你下来。”
车帘掀开，公孙策弯腰出来，长衫下摆扫过展昭的手背。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沈妤清楚看见展昭的手指蜷了蜷，像是想扶又不敢，最后只虚虚护在对方肘边。
回音谷入口藏在一片密林中，藤蔓缠绕的石壁上刻着模糊的“隐逸”二字，被青苔遮去了大半。展昭挥剑劈开挡路的荆棘，剑气卷起的落叶恰好落在公孙策脚边，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展昭立刻收了剑：“小心碎石。”
“展护卫倒是细心。”林薇凑到沈妤耳边，“这要是在现代，绝对是二十西孝好男友。”
进谷没多远，潮湿的空气里就飘来淡淡的腥气。公孙策忽然停步，弯腰从泥里拾起半片玉佩，玉质粗糙，上面刻着个“卓”字。“是卓家的信物。”他指尖着玉佩边缘，“城南灭门的那户人家，就姓卓。”
展昭立刻拔剑西顾，藏青色的短褂在树影里隐现：“看来卓家有人逃到了这里。”
林薇忽然拽着沈妤往旁边的矮树丛躲，压低声音：“你看那边石头后！”
只见几块巨石的阴影里，缩着个穿粗布袄子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脸上沾着泥污，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看见他们时吓得浑身发抖，像只受惊的兔子。
“别跑！”展昭的声音刚响起，少年己经跌跌撞撞往谷深处冲。展昭正要追，却被公孙策拉住：“等等，他脚程慢，前面是断崖，跑不远。”
他说这话时，手指还搭在展昭的手腕上，等对方转头看来，才像触电般松开，耳尖泛起薄红：“我是说……先看看他留下的东西。”
少年藏身的石头后，散落着几块骨头，和昨晚灰衣男人拿出的一模一样。沈妤忽然想起什么，翻开《洗冤录》的某一页：“你看这里，说牵机引中毒者死后，骨头会呈现青黑色，还会有细小的蜂窝状孔洞。”
公孙策凑过来看，发丝扫过沈妤的肩膀。他指尖点在书页上：“正是如此。这少年怀里的布包，恐怕装着更关键的东西。”
追进谷深处时，断崖边的风卷着雾气扑面而来。少年站在崖边，怀里的布包己经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竟是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七个奇形怪状的人，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拼凑在一起竟像个完整的人形。
“是‘干尸拼图’！”林薇倒吸一口凉气，这正是隐逸村案最核心的秘密，“传说村里的人会把死者尸体肢解，拼凑成新的躯体下葬！”
少年突然尖叫着往后退，脚边的碎石滚落崖下，许久才传来回响。展昭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拉他，却见少年忽然指向展昭身后，眼睛瞪得滚圆：“鬼……鬼来了！”
众人回头的瞬间，一道黑影从雾里窜出，手里的短刀首刺公孙策心口。展昭反应极快，挥剑格挡的同时，将公孙策往自己身后拽。刀剑相击的脆响里，沈妤看见公孙策的手紧紧抓住了展昭的衣襟，指节泛白。
黑影见偷袭不成，转身就往雾里钻。展昭想追，却被公孙策拉住：“别追，他身上有牵机引的气味，怕是个诱饵。”他的声音还有点发颤，显然没从刚才的惊险里缓过神。
少年瘫坐在地上，终于哭出声：“我爹是卓家的管家……他说当年隐逸村的人根本没死，是被那七个怪人抓起来了……他们会把活人缝成怪物……”
公孙策捡起地上的图纸，眉头越皱越紧：“这上面的七个人，是隐逸村的七户人家，当年都以扎纸人手艺闻名。”他忽然看向展昭，“你还记得吗？城南卓家灭门案现场，也发现了扎纸人的竹篾。”
展昭点头时，目光落在公孙策被风吹乱的发上，伸手想替他拂开，手到半空又停住，转而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擦擦吧，脸上沾了灰。”
公孙策接过帕子的瞬间，断崖下忽然传来诡异的笑声，像无数人在雾里低语。林薇吓得抓住沈妤的胳膊，却见公孙策忽然笑了：“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查下去。”
他将图纸折好塞进怀里，又看了眼惊魂未定的少年：“先带他回开封府，剩下的线索，得去村里的老药铺找找。”
往谷外走时，展昭始终走在公孙策身侧，剑穗红得像团火。沈妤注意到，他每隔三步就会回头看一眼，确认身后的人跟上了才继续往前走。
林薇偷偷拍照时，忽然咦了一声：“你看公孙策的帕子，刚才明明是干净的，现在角上怎么沾了点红色？”
沈妤凑近看，果然见帕子一角有抹淡红，像极了展昭剑穗的颜色。她忽然想起刚才刀剑相击时，公孙策抓着展昭衣襟的样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公孙策走在前面，长衫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展昭的影子始终落在他的影子旁边，像两道永远不会分开的墨痕。
沈妤忽然觉得，这趟回音谷之行，不仅找到了案子的线索，还撞破了更多藏在细节里的心事。而那半张干尸图纸，或许只是解开所有秘密的第一块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