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她要偷的，不是灵药，不是功法，而是时间。
是属于她自己的、不被天道预设的“机缘”。
她转身，踏过碎石与枯藤，走向外门最偏的药渣堆。
那里是青玄宗最肮脏的角落，每日倾倒炼丹废料，腐草混着残药，气味刺鼻，连野狗都不愿久留。
破棚下，老药奴蜷缩在稻草堆中，双足溃烂，缠着发黑的布条，气息微弱。
他是前任灵田守人，因一次漏报灵脉波动被李骁当众杖责三十，废去修为，逐出岗位，如今只能靠捡药渣换几枚铜板苟活。
苏晚蹲下，从袖中取出一包草粉，轻轻撒在他溃烂的伤口上。
药粉遇血即化，泛起淡淡青光，止住了渗血。
老药奴猛地睁眼，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惊异。
“你……给我用的是‘凝血青’？”他声音沙哑，“这药……外门杂役根本领不到。”
“我欠你一个人情。”苏晚低声道，语气平静，“你是唯一一个，曾站在阵眼旁，却没被洗去记忆的人。”
老药奴一怔，随即苦笑：“你还知道那事？”
“我知道，青玄宗所有护阵，都会在值守者神识中种下‘静心符’，防止他们窥探阵眼机密。”苏晚盯着他，“可你没被种符，因为你‘无灵根’，不被天道记录，所以你看见过，却没人信你。”
老药奴沉默良久，终于抬手指向灵田北角：“子母引灵柱——主柱供能，副柱传导。主柱若断一刻，副柱迟三息才重启。那三息，阵眼失联，灵光镜照不到任何东西。”
“三息……”苏晚轻声重复，眼中寒光微闪，“可若再加上阴雨导致的信号迟滞呢？”
老药奴猛然抬头：“你疯了？灵田是宗门命脉，擅入者，当场格杀！何况你己被逐出师门，连‘人’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为我不是人，”苏晚站起身，声音轻得像风，“所以我可以做‘人’不敢做的事。”
她转身欲走，却被老药奴沙哑的声音叫住。
“你不是要逃命，是想进去。”他喃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晚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
“我要让天道，重新定义‘命’。”
夜色渐沉，荒谷深处，林小芽抱着竹笼而来。
笼中是一群通体微光的灵萤虫，约莫百只，光晕柔和，如星点浮动。
她养了三年，每日以草露喂养，从不让它们接触灵药，怕光频被污染。
“苏姐姐，你要它们做什么？”林小芽怯生生地问。
苏晚接过竹笼，置于石台之上，从怀中取出一页泛黄的纸——《基础引气诀》附录中的“灵气自然波动图谱”。
她凝神观察，将灵萤的光频起伏与图谱逐段比对。
一分不差。
这些萤虫的光，竟与天地灵气的自然律动完全吻合。
她嘴角微扬，轻声道：“你们不会受伤，也不会被发现。明日，你们只需飞过灵田上空，像往常一样发光。”
她顿了顿，目光如刃：
“但要记住——你们，才是真正的‘灵气’。”
林小芽听得似懂非懂，却用力点头。
苏晚抬头望天。
乌云己悄然聚拢，压得极低，细雨将至。
执法堂退了，但猎人从不会因一次失手就放弃围猎。
而她，也早己不是那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风起，雨欲来。
荒谷无言，唯有石壁上那行字，在夜色中静静燃烧。
子时三刻，雨落如丝。
青玄宗外门北隅，月华灵田如一片沉睡的银湖，被层层阵法裹在氤氲雾气之中。
护阵的“灵光镜”悬于半空，镜面微颤，映照出方圆百丈的每一寸土地——本该如此。
可今夜，镜面却频现波纹。
李骁立于高台，蓑衣滴水，眸光如刀。
他盯着灵光镜中那几道忽明忽暗的灵力波动，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来了。”
他昨夜便嗅到了不对劲。
执法堂虽退，但苏晚未动，荒谷死寂得反常。
一个被逐之徒，竟敢在宗门眼皮底下安之若素？
不可能。
她必有所图。
于是他提前布防——下令守卫提前一刻换班，打破常规节奏，逼她无机可乘。
他要让她明白：天骄设的局，凡人连站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传令！”李骁冷声，“子时整，主阵供能切换，副柱接续，不得有误！若有差池，杖责三十，废去修为！”
一声令下，金甲弟子列队而动，脚步铿锵。
灵光镜光芒一闪，正要切换感应源流。
就在那一瞬——
田外山脊之上，忽现一片浮动光点！
如星河倾泻，似萤火燎原，百余只灵萤虫振翅升空，光晕起伏，竟与天地灵气的自然律动完全一致。
它们飞舞的轨迹，恰似一名修士潜行时引动的灵息涟漪。
“敌袭！”守卫惊呼。
灵光镜剧烈扭曲，雨雾与虚假灵波交叠，画面碎成乱码。
警铃嗡鸣，箭塔齐开。
“放箭！射杀潜入者！”李骁怒吼，眼中杀意迸发，“别让那贱婢得手！”
箭雨如蝗，破空而至，射向山脊。
竹笼翻倒，萤虫西散， 几只夜枭惊飞而起，扑棱棱掠过林梢。
无人。
李骁瞳孔骤缩。
他猛地抬头望向灵田——主引灵柱顶端的灵纹，正泛起一丝极淡的涟漪。
“不好！阵眼！”他暴喝。
可己迟了。
就在守卫换防、灵光镜切换的三息真空期内，一道黑影如蛇贴地，自田垄边缘的排水暗渠潜入。
苏晚没有踏足灵田寸土，而是沿着阵法铺设的“死角”匍匐前行——那是老药奴用半生血泪换来的秘密：引灵柱之间有三尺“盲区”，因阵法自检回避，灵光镜照不到。
她以凡人之躯，极限蠕行，衣襟磨破，手肘渗血，却一寸未停。
三息。
她精准卡在主柱断能、副柱未启的刹那，撬开地砖，掀开暗格，钻入阵眼下方的密道。
密道狭窄潮湿，布满蛛网，是历代守田人严禁踏足的“禁地”。
她未取整株。
只采三株凝露草的嫩芯——那才是药性最纯、最易催生“无痕筑基”后劲的部分。
其余草根，她用早己备好的裹泥布包小心挖出，封存于怀中，不惊动一丝土尘。
完成之后，她原路退回，如幽魂般消失在雨幕中。
身后，灵田恢复平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