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家有没有乱？”夏日闷热，宋老爹坐在床上用芭蕉扇扇风乘凉。
白天干活衣服被撕裂一条口子，宋大娘正拿着针线补。
“井井有条，今昭去城里买了米和布料，诗雪会带孩子，启明也懂事，洗碗洗尿布，处处想着帮忙干活。”
“我回来时听人说今昭去石根家买母乳给老幺喝，一天给两文钱，我担心他们手上的银钱撑不了多久。”
城里的活成年男子都不好找，更别说是没长大的女娃。
只出不进，每天两文钱固定开销，一两银子哪里够。
宋老爹：“过些日子地里的庄稼收了，三郎家吃不了那么多肯定要卖掉一半。”
“他们今年的粮税可以免除三石，也能多出不少银子，省省撑到明年秋收应该没问题。”
宋大娘的心情变得低落，三郎和他媳妇死了，粮食可不得少吃一半。
与宋今昭家隔着两户人家的宋腊黄家，此刻正就着月光在屋内吵闹。
“现在不去要，等他们把钱花光了，一文钱都要不回来。”
宋腊黄眉头紧锁，不情愿道：“三郎和他媳妇才死两天，现在上门要债，和逼死几个孩子有什么区别，村里人知道怎么看我们！”
宋腊黄媳妇抬高声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是不上门去要，时间长了她不认怎么办？”
宋腊黄指着桌上的欠条：“有欠条在怎么会赖账，等秋收后你再上门，现在绝对不行。”
宋腊黄媳妇咬紧嘴唇，胸口闷得慌。
他们家一年也才挣三两银子，把钱借出去的时候想着两家关系还行，也不知道宋今昭知不知道他们家欠着自家二两银子外债。
宋今昭连续几天早上都进城，宋腊黄媳妇逐渐坐不住，再次提起上门要债的事情。
“钱可以秋收之后再还，但必须上门提醒今昭，要不然她不清楚，每天进城花钱。”
宋腊黄低头迟疑，最近两天村里的流言蜚语他也听见了几句。
说宋今昭每天早上去城里吃独食，花钱大手大脚，迟早饿死三个弟弟妹妹。
“上门提醒也行，你态度好点，别逼着他们还。”
“宋老爹还活着，几个孩子要是真还不起，他们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宋腊黄媳妇小声嘀咕：“都要把孩子过继冲喜卖钱了，还能有多少情分。”
宋腊黄哑然。
连续几天上山，宋今昭或多或少次次没空过手。
今天她特意从城里杂货铺买了香料回来做红烧鸡，七天孝期过去，她早就馋肉了。
正要烧水拔毛，宋腊黄媳妇手上拿着把菠菜就进来了。
她注意到放在木盆里的野鸡，忍下内心喷涌而出的不悦。
还花钱买鸡吃，自己这趟是来对了。
宋今昭见人招呼道：“腊黄婶。”
记忆中原主阿爹和宋腊黄关系不错，两家平常走的比较近。
宋腊黄媳妇咧开嘴角笑着走过来：“家里菠菜刚长出来，摘点送过来给你们尝尝鲜。”
“谢谢腊黄婶。”
宋启明听到长姐应下后拿起篮子上前把菠菜接过来，“谢谢阿婶。”
宋腊黄媳妇拢了拢衣袖：“今昭，你阿娘去世的时候有没有交代什么？”
宋今昭：“我阿娘生产时我中了蛇毒还没醒，醒来的时候阿娘己经去世。”
宋腊黄心一沉，果然是这样。
她从怀里掏出借条，“是这样，几个月前你阿娘朝我家借了二两银子，婶子今天过来不是来找你要钱的，只是想让你知道还有这件事，别忘记了。”
宋今昭接过借条打开，是原主阿娘的字迹，五个月前写的。
回忆起当时原主娘胎像不稳，请郎中上门看诊，开药喝了好些天，没想到这钱是借的。
宋启明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不知道家里欠了钱。
阿爷交给长姐的抚恤银子只有一两，他们家却欠了二两。
宋今昭：“腊黄婶，我阿娘走的急没来得及说，我这就把银子还给您。”
见她转身就要进屋，宋腊黄媳妇连忙阻止：“不用不用，婶子今天过来只是告诉你这件事，钱可以等秋收之后再还。”
宋今昭坚持：“这两天我上山打猎赚了些银钱，之前不知道家里欠债，现在知道了肯定得还，一首背着我心里也不安稳。”
看到她真的进屋，宋腊黄媳妇看一眼盆里的野鸡，抬头将信将疑地问宋启明，“这野鸡是你阿姐自己捉的？”
宋启明听到长姐说有钱还，胸口彻底放松下来，回答道：“对，阿姐说孝期过去特意留下一只做给我们吃，本来是要送到城里一起卖掉的。”
宋今昭拿着一两银子和十串铜钱走出来，“婶子您数数，看钱对不对。”
望着用绳子串起来的铜钱，宋腊黄媳妇是真的相信宋今昭有钱。
没想到她每天进城不是为了花钱吃喝，而是去卖野物。
误会她了。
“不用数，婶子相信你，山上的野物不好捉，深山有危险，还是少去为好。”
宋今昭将借条拿过来塞进口袋：“小时候刀疤叔曾经教我过打猎，阿娘说山里危险一首不让我去，现在家里这个情况我也是没办法。”
刀疤叔曾经是军士，在战场上伤到腿后定居在宋家村，原主认识他，但打猎是没教过的。
几年前他己经去世，宋今昭早就打算用他来当做借口，这样村里人就算知道她打猎也不会起疑心。
宋腊黄媳妇颔首，怪不得要独自养活弟妹，原来是有本事在身。
等她离开后，宋启明担忧地问道：“阿姐，家里是不是没钱了？”
宋今昭将借条撕掉扔进灶里烧掉，“别担心，还有七百多文，阿姐明日一早就进山，争取多抓点猎物。”
幸好这几天卖猎物赚了一两多，要不然都还不起。
宋腊黄回到家后他媳妇立刻就把事情告诉了他，“是我误会她了，今昭这孩子挺厉害的。”
猎户都不一定次次能打到野鸡，她却能每天进城卖，以后吃喝肯定是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