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昭的话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揽月轩内炸开了锅!
苦杏仁?未经炮制?混入点心?
下午学艺?打翻罐子?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婉儿那张瞬间变得煞白的脸上!
“你……你血口喷人!”苏婉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指着林晚昭的手指都在颤抖,“我……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混进去的,现在来诬陷我!娘!您看她!谋害您不成,还要倒打一耙!您要给婉儿做主啊!” 她扑到王氏榻前,哭得更加凄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榻上的王氏,此刻那“哎哟”声也小了许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当然知道女儿下午去过小厨房,也知道女儿那点小心思。若真是婉儿为了陷害这小厨娘,故意混入苦杏仁……这蠢事做得也太明显了!可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咳咳……”王氏虚弱地咳嗽两声,强撑着坐起身,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林厨娘,你……你莫要转移视线!就算……就算点心里有苦杏仁,焉知不是你手艺不精,自己混淆了?或者……或者是你记恨我午时责难,故意为之?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敢攀咬主子?简首……简首无法无天!等昭之来了,定要重重治你的罪!”
就在这乱哄哄的当口,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哦?姨母要重重治谁的罪?”
众人悚然一惊,齐齐回头。
只见顾昭之一身墨色锦袍,身披月色,不知何时己站在门口。墨砚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他身后。他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让嘈杂的室内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侯爷!” “表哥!”
王氏和苏婉儿如同见了救星,一个挣扎着想下榻(被丫鬟按住),一个则梨花带雨地扑了过去,试图去拉顾昭之的衣袖。
顾昭之脚步微移,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苏婉儿的手,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室内,最后落在林晚昭身上,语气平淡:“怎么回事?”
“表哥!”苏婉儿抢先哭诉,“您可要为婉儿和娘做主啊!林厨娘她……她送来的点心有毒!娘只吃了一块就腹痛难忍!她还想狡辩,诬陷是婉儿……是婉儿下的毒!婉儿冤枉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王氏也在一旁虚弱地帮腔:“昭之啊……姨母这心口……还疼着呢……这小厨娘,心思歹毒……”
顾昭之没理会她们的哭诉,目光转向林晚昭,只吐出一个字:“说。”
林晚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上前一步,对着顾昭之盈盈一礼,声音清晰而平稳:
“回禀侯爷。奴婢晚膳后,用剩余材料烤制了一碟杏仁酥,命夏荷送于苏小姐品尝。夫人因何身体不适,奴婢不知。但奴婢检查了剩余点心,发现其中混有少量未经炮制去毒的苦杏仁片。此物少量可致恶心、呕吐、腹痛,但绝非剧毒。奴婢做点心所用杏仁片,皆取自库房上等甜杏仁片,绝无苦杏仁。奴婢怀疑,是有人故意将苦杏仁混入其中,意图陷害奴婢,并借机……生事。”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苏婉儿,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锋芒:
“至于这苦杏仁从何而来?奴婢想起,今日下午,苏小姐曾在小厨房‘学艺’。期间,苏小姐曾‘不小心’打翻了存放甜杏仁片的罐子。而库房记录显示,前日因制作药膳,确实领过少量苦杏仁,用于外敷。那罐苦杏仁,当时就放在甜杏仁罐旁边,且罐身并无明显标识!奴婢斗胆请问苏小姐,您打翻罐子后,是否……不小心将两罐杏仁混淆了?或者,在拾捡时,不慎将苦杏仁混入了甜杏仁罐中?”
“你胡说!我没有!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苦杏仁!”苏婉儿脸色惨白如纸,矢口否认,但眼神里的慌乱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不知道?”林晚昭步步紧逼,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正是她从杏仁酥里挑出来的几片深色杏仁,“侯爷请看,这便是混入点心的苦杏仁片。其色泽、形态与甜杏仁片确有细微差别。库房剩余的苦杏仁,李管事处应有记录和样本,取来一验便知!另外,夫人若真是因苦杏仁中毒,症状应是恶心欲呕,而非单纯腹痛。敢问夫人,可曾有呕吐之感?”
王氏被她问得一噎,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她刚才只顾着装腹痛,根本没吐!这细节被点破,她的“痛苦”瞬间显得虚假起来。
“还有,”林晚昭目光锐利如刀,看向旁边侍立的一个揽月轩小丫鬟,“这位姐姐,苏小姐打翻杏仁罐时,你也在场吧?你可看清了,苏小姐当时碰倒的,是哪个罐子?拾捡时,是否将两种杏仁混在了一起?”
那小丫鬟被点名,吓得一哆嗦,扑通跪倒在地,看看苏婉儿要吃人的眼神,又看看顾昭之冰冷的目光,结结巴巴道:“奴……奴婢……当时离得远……好……好像……小姐是碰倒了两个罐子……捡的时候……是……是混在一起装回去的……奴婢……奴婢不敢确定……” 这话虽含糊,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你……你这贱婢!敢污蔑主子!”苏婉儿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那丫鬟。
“够了!”顾昭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瞬间冻结了苏婉儿的动作。
他目光如寒潭,冷冷地扫过面无人色的苏婉儿和脸色铁青的王氏,最后落在林晚昭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晚昭。”
“你身为厨娘,监管食材不力,致使苦杏仁混入点心,惊扰姨母,难辞其咎。”
林晚昭心下一沉。
却听顾昭之继续道:
“罚你禁足小厨房三日,闭门思过,仔细梳理库房食材,厘清标识,杜绝此类混淆之事再次发生!另,抄写《千金食治》中关于食材相克、禁忌的篇章十遍,以儆效尤!”
禁足?抄书?林晚昭愕然抬头。这处罚……听起来严厉,实则将她从这漩涡中心摘了出来,还给了她整理证据、规避风险的时间和空间?而且,只字未提“下毒”之事!
果然,顾昭之的目光转向王氏和苏婉儿,语气“关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姨母受惊了。既身体不适,墨砚,速去请张太医过府,为姨母好、好、诊、治!务必查明病因,对症下药。至于婉儿表妹……”
他顿了顿,眼神淡漠,“心思浮躁,言行无状,禁足揽月轩五日,抄写《女诫》百遍,静思己过。无事,不得擅出!”
“昭之/表哥!”王氏和苏婉儿同时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就这么定了。”顾昭之不容置喙,拂袖转身,只留下一句,“都散了吧。” 便带着墨砚,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揽月轩内,王氏捂着并不太疼的肚子,气得浑身发抖;苏婉儿看着那抄写《女诫》的惩罚,更是羞愤欲绝,眼泪终于忍不住滚滚落下。她们精心设计的局,不仅没能扳倒林晚昭,反而把自己栽了进去,在侯府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而林晚昭,对着顾昭之离去的方向,默默行了一礼。禁足小厨房?正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