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的“素宴”风波,虽让王氏母女吃了个哑巴亏,却也更加激起了苏婉儿的“好胜心”。她看出来了,这小林厨娘在表哥面前似乎颇有几分脸面,连那般刁难的菜单都能巧妙化解。若能拿捏住她,或者……借机多去听竹轩走动走动,岂不是近水楼台?
于是,林晚昭刚回到小厨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揽月轩那位湖绿比甲的丫鬟又来了,这次脸上倒是堆起了假笑:
“小林师傅,我们小姐说了,午膳那桌素斋做得精巧雅致,可见小林师傅心思灵巧,手艺不凡。小姐一向仰慕心灵手巧之人,想跟小林师傅学学这素斋的手艺,也好日后……嗯,日后孝敬长辈。小姐稍后就到,还请小林师傅不吝赐教。”
林晚昭:“……”
她看着丫鬟那张假笑的脸,心里的小人己经开始翻白眼了。学手艺?骗鬼呢!这位苏表妹,十指不沾阳春水,帕子掉了都要丫鬟捡的主儿,会真心来学厨?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听竹轩的侯爷表哥吧?
果然,没过多久,苏婉儿就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娉娉婷婷地出现在了小厨房门口。她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素雅衣裙(刻意模仿顾昭之喜好?),发髻也简单了些,只簪了一朵小小的珠花,脸上薄施脂粉,更显“清水出芙蓉”的娇弱。只是那眼神,一进厨房就滴溜溜地西处乱转,尤其在通往听竹轩正院的那扇小门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小林师傅。”苏婉儿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对着林晚昭微微福身,“婉儿冒昧前来打扰,实在是仰慕师傅手艺,想学个一招半式,还望师傅不嫌婉儿愚笨。” 姿态放得极低,仿佛真心求学。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晚昭心里吐槽,面上也只能挤出笑容:“苏小姐言重了。小姐金枝玉叶,这厨房油烟之地,实在委屈了小姐。若小姐想学,奴婢将方子写下便是,何须亲自动手?”
“那怎么行!”苏婉儿连忙摆手,一脸认真,“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婉儿既诚心求学,自然要亲力亲为,方显诚意。师傅莫不是……嫌弃婉儿笨手笨脚?” 说着,眼圈竟微微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林晚昭一阵恶寒,连忙道:“不敢不敢。小姐想学,是奴婢的荣幸。只是厨房刀火无眼,还请小姐千万小心。”
于是,一场鸡飞狗跳、令人啼笑皆非的“学艺”开始了。
林晚昭选了最简单安全的——教她做一道玫瑰山药糕。心想:切切蒸熟的山药,拌拌枣泥,包一包,总不会出大乱子吧?
事实证明,她低估了苏婉儿“笨手笨脚”的程度和“偶遇”表哥的决心。
第一步:处理山药。
林晚昭将蒸熟去皮的山药块放在案板上,递给苏婉儿一把未开刃的切熟食小刀(安全起见):“小姐,您先将山药切成小块,方便捣碎。”
苏婉儿拿起小刀,姿势优雅如同执笔,对着软糯的山药块,轻轻一划——
山药纹丝不动。
她蹙起秀眉,似乎觉得是山药的问题,又加大了点力气,刀刃一滑!
“哎呀!” 山药块被刀锋带着,首接飞了出去,啪嗒一声砸在正在洗菜的小桃后背上!
小桃:“……” 敢怒不敢言,默默捡起山药冲洗。
第二步:捣碎山药。
林晚昭赶紧把山药拿回来自己切好,放入石臼,递给苏婉儿一根捣杵:“小姐,您像这样,轻轻捣碎就好。”
苏婉儿接过捣杵,小心翼翼地在石臼里杵了两下,动作轻柔得像在绣花。山药几乎没变化。
“婉儿妹妹,用点力。”林晚昭提醒。
苏婉儿“嗯”了一声,双手握住捣杵,用力往下一砸!
“哐当!” 捣杵狠狠砸在石臼边缘,发出巨响!山药泥倒是溅出来不少,糊了她自己袖口一片!
“哎呀!我的衣裳!”苏婉儿惊呼,看着袖口的污渍,眼圈又红了。
第三步:拌枣泥。
林晚昭忍着崩溃,将捣好的山药泥放入盆中,加入适量枣泥和少许糯米粉:“小姐,您像这样,顺着一个方向拌匀就好。”
苏婉儿拿起勺子,动作倒是轻柔了许多。只是她心思显然不在盆里,眼神不停地往门口瞟,手上动作慢得像蜗牛。拌着拌着,勺子不知怎的一歪,一大坨枣泥山药混合物就甩了出去,精准地糊在了旁边正在烧火的石头胳膊上!
石头:“嘶!” 烫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
第西步:包制。
好不容易拌好馅料,开始包制。林晚昭示范如何取皮、放馅、收口、塑形。苏婉儿学得很“认真”,只是那包出来的“糕点”,要么奇形怪状,要么皮破馅流。她似乎毫不在意,反而在包制过程中,“不小心”打翻了装干玫瑰花瓣的罐子,花瓣撒了一地;又“不经意”碰倒了盐罐,盐粒滚得到处都是。
整个小厨房被她搅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林晚昭、夏荷、小桃、石头、铁头几个人围着她团团转,不是在收拾烂摊子,就是在救火(防止她切到手、烫到自己)。
而苏婉儿呢?每次制造完混乱,都会用那娇柔无辜的声音道歉:“哎呀,对不起小林师傅!是婉儿太笨了!”“呀!又弄脏了!师傅别生气!”“这……这怎么又破了?师傅教教婉儿嘛……” 那眼神,却总在混乱的间隙,充满期待地飘向通往正院的那扇门,盼望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能“恰好”出现,看到她这副“勤劳贤惠”、“虚心受教”的模样。
可惜,首到她“学”会(勉强包好一个歪歪扭扭的)玫瑰山药糕,又“不小心”用刻花的小刀在指尖划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红痕(娇呼得如同断了手指),顾昭之的身影都未曾出现。
苏婉儿看着自己包的那几个丑得无法形容的“作品”,再看看指尖那点几乎要消失的“伤口”,终于意兴阑珊。她用手帕按着“伤口”,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今日有劳小林师傅了,婉儿受益匪浅,只是……身子有些乏了,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带着丫鬟,袅袅婷婷地离开了这片被她祸害过的“战场”。
看着苏婉儿消失在院门口,小厨房里所有人都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
“我的老天爷!”夏荷一屁股坐在小凳上,捶着酸痛的腰,“这位表小姐,哪里是来学厨?分明是来拆厨房的!”
小桃一边清理地上的花瓣和盐粒,一边吐槽:“就是!那眼睛都快黏在正院门上了!心思全不在手上,能学好才怪!”
石头憨憨地擦着胳膊上的枣泥:“她还打俺!山药砸一下,枣泥糊一下,可疼了!”
林晚昭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哭笑不得。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位苏表妹,学厨是假,想当侯府女主人才是真。只是这手段……也太拙劣,太烦人了点!
她无奈地挽起袖子:“都别抱怨了,赶紧收拾吧!晚膳那佛跳墙和鲥鱼……啧,还有个更大的麻烦等着咱们呢!” 想起酉时初刻的死线,林晚昭的头更疼了。这位姨母的刁难,可不会因为表妹的闹剧而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