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制醒酒汤”事件后,林晚昭连着几天都绕着顾昭之的书房走。虽然侯爷没再提那碗汤,也没再罚她抄书,但那句“本侯记住了”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心里毛毛的。
这日午后,听竹轩小厨房需要新鲜的薄荷叶来调制一款新研制的夏日饮子。林晚昭提着小竹篮,熟门熟路地溜达到后花园一处背阴的角落——那里长着一大片野薄荷,香气最为浓郁。
春日暖阳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草木的清香。林晚昭心情不错,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蹲下身,手指灵巧地掐着嫩绿的薄荷尖儿。
正采得投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林晚昭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树开得正盛的垂丝海棠下,顾昭之正负手而立。他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缎常服,身姿挺拔,墨发用玉簪松松半束,几缕碎发垂落鬓角,更添几分清逸。阳光透过粉白的花瓣落在他身上,如同镀上了一层柔光,俊美得不似凡人。他微微仰头,似乎在欣赏那满树繁花,又似乎……只是站在那里。
林晚昭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缩回角落当鸵鸟。可顾昭之的目光,却己精准地扫了过来,落在了她身上。
躲是躲不掉了。林晚昭只好站起身,硬着头皮走过去,福身行礼:“侯爷。”
顾昭之微微颔首,目光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反而转向了林晚昭刚才采摘薄荷的那片角落。那里,除了茂盛的薄荷,还点缀着几丛不起眼的、开着细碎紫色小花的植物。花朵小巧玲珑,呈穗状,颜色是清雅的淡紫,在绿意盎然的背景中并不显眼,却自有一种安静坚韧的美。
顾昭之缓步走了过去,在那丛紫色小花前停下。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细碎的花瓣,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轻柔。他侧头看向跟上来的林晚昭,声音平静无波:
“此花倒是别致,何名?”
林晚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花……看着有点像野生的薰衣草?但她不确定这个时代有没有薰衣草这个叫法。她脑子飞快转动,看着那清雅的紫色,又想起侯爷那句“本侯记住了”,一个促狭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诌:“回侯爷,此花名叫‘忘忧草’。”
“忘忧草?”顾昭之挑眉,重复了一遍,目光带着探究。
“正是!”林晚昭煞有介事地点头,“据古书记载,此花香气清幽,闻之可令人心绪宁静,忘却烦忧。尤其……对因某些……难以言喻的滋味所引发的郁结之气,颇有奇效。” 她意有所指地加重了“难以言喻的滋味”几个字。
顾昭之:“……”
他岂会听不出这小厨娘话里的促狭?这是在拐着弯提醒他那碗醒酒汤呢!他眸光微沉,看着林晚昭那张强忍着得意、写满“看你怎么接”的小脸。
沉默了片刻。
顾昭之忽然伸出手,指尖极其灵巧地掐下了一小枝开得最盛的“忘忧草”。紫色的花穗在他骨节分明的指间轻轻摇曳。
在林晚昭愕然的目光注视下,他微微低头,将那枝小花凑近鼻尖,极其优雅地、轻轻地嗅了嗅。阳光勾勒着他完美的侧颜,长睫低垂,神情专注。
然后,他抬眸,目光深邃地看向林晚昭,那眼神如同两口幽深的古井,清晰地映着她微微怔忡的身影。
“嗯。”顾昭之淡淡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香气……果然清冽。”
他顿了顿,指尖微动,竟将那枝小小的“忘忧草”,极其自然地……别在了自己月白色锦袍的衣襟上。
淡雅的紫色,点缀在清冷的雨过天青色衣料上,如同点睛之笔,瞬间点亮了那份清贵,平添了几分风流雅致。
顾昭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目光平静地迎上林晚昭瞬间瞪大的眼睛,缓缓道:
“本侯近日……”
“……确有些许烦忧需解。”